白鹭洲垂着头,淡淡地坐在那儿,捏着一沓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单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着看。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
眼睛里,面部肌骨里,肢体摆放里,都看不出她的任何真实情绪。
“白鹭洲。”
池柚喊她的声音很轻,浸上了失血过多的虚弱。
白鹭洲抬头,捏着单子的手指瞬间在纸面陷下去几个深坑。
“去吧,放心,一定很顺利。”
她的五官艰难地拉扯了一下,强撑起笑容。
“不要害怕。”
“我学医,我知道那单子上写的是什么。开颅手术的成功率是70到95,我从医生提到要做这个手术就有这个概念,所以我不害怕。”
池柚望着白鹭洲深邃的眼睛,抿了抿嘴角。
“真正害怕的人,是你对不对?”
白鹭洲勉强弯起的嘴唇僵硬地缓缓放平。
“会没事的。”
她没有回应那句话,只是这样对池柚说。
池柚深深地看了白鹭洲一眼,跟着护士走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的门关合后,白鹭洲低下头,看见自己捏着单子的手指已经苍白得失去了全部血色。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的最后一点水分,已经用来和池柚说了最后一句话。
……
是啊。
真正害怕的人,是她。
这一天,白鹭洲过得很累。
最寻常的累是身体上的奔波劳碌,最难言的累是精神上的紧绷推拉。
而最极端的累,是奔波劳碌与精神紧绷并行,并且无法从中选择一个去专心感受。现实会按着她的后脖颈,让她卡在这两者的缝隙里,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白鹭洲在警局处理池柚挂心的事情时,抽空给家里还没走的黎青打了个电话,说她现在实在分不开身,但又真的担心手术中的池柚,拜托黎青去医院看看。
好在,和黎青的交流向来高效。
黎青从来不会缠着问什么原委,只会揪住眼下最要紧的问题,于是问过医院的地址后,便说自己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白鹭洲在花坛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贯爱干净的她没力气再去在意脏不脏的问题,把脸埋进掌心,沉沉地呼出口气。
一位女警察走了出来,找到花坛边难得缓和片刻的白鹭洲,和她交代现在的情况。
“白小姐,法医已经在做检验了,大概三天后会出结果。死者的关系调查也已经展开,我们会尽快筛查出近期接触过她的成年男性,并监控行踪。死者的父亲涉及到故意伤害池小姐,目前在看守所看押拘留,具体是否要起诉,或者要定什么性质,都要看池小姐的受伤情况。您是池小姐的朋友,等池小姐的伤情稳定了,我们会再请您帮忙配合做伤情检验,留个电话吧。”
白鹭洲站起身,给警察留了自己的电话。
女警察:“现在这边的工作都已步入正轨,您不用继续守在这里,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鹭洲:“谢谢。”
“不客气。”女警察顿了顿,忍不住多嘴两句,“您在这儿忙一天了,看您来回跑得,我都觉得累。作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池小姐和您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不容易,放心,我们警方一定竭尽所能处理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