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明白,掌柜的这是何必呢?」
毕竟这可是聚贤楼,就算是整条街的茶馆生意都倒了,聚贤楼也不会倒的,何苦要在此时开门做生意呢?
马牧星头也不抬,声音依旧脆得很。
「锦上添花人人都会,雪中送炭才有人记。眼光放长远些,才能留住真正的贵客。」
他一个跑堂小厮,需要什麽长远眼光?眼下就连卖针线的小贩都闭门不出,他家掌柜竟还有闲心做生意,若不是心大便是钻进钱眼里了,他一个月才拿几个子?可操不起这个心。
一心想着收工回家,小厮又凑近些,毫不掩饰担忧地开口道。
「眼下这城里人心惶惶丶风声这样紧,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咱就顾好咱们自家的生意丶凡事谨言慎行,这不是我上工第一天掌柜的便叮嘱过我的吗?」
只聚贤音丶不揽杂风,这是聚贤楼的生意经,也是马牧贤的人生准则。
她抬起眼皮,薄而锋利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半晌才将最後一粒算珠复位。
「谨言慎行固然是好的,只是我近来总觉得有些乏味。同一首曲儿听久了总会厌,同一种声音听得久了也是如此。不是吗?」
马牧星说罢,抬手将那没什麽可拨弄的算盘推到一旁,竟起身拿起了一旁那只烧水用的铜壶。
小厮见状不由得愣住。他在这茶楼中做事三月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走出那方漆木柜台。
「掌柜的要做什麽?吩咐小的便好。」
马牧星没回头,只晃了晃手中那把铜壶。
「活动活动筋骨。俗话说,不管生意做得多大,总归还是不能忘本的。」
整个九皋城中,究竟有哪位贵客能请得动聚贤楼掌柜马牧星亲自烧水斟茶?
那小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可若他跟随自家掌柜穿过中庭丶来到後院一探究竟,想破了的脑袋里又会装满惊愕与疑问。
「兄台久等了。」
马牧星清了清嗓子,後院中的那个身影这才转过身来,却是方才聚在楼中分享消息的那个小胡子。他抬手将胡子摘去,方才胆怯探听的模样瞬间褪去,露出一张沉稳年轻的脸,正是那位高参将高全。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从腰间取下半只瓜瓢伸了过去。
对方没有半句废话自我介绍,马牧星也压根不去开口质疑询问,只缓缓举起手中铜壶丶向那半只瓢注入清水。
淅沥沥的水声在空落落的院子中响起,瓢满将溢的一刻,铜壶也刚刚好倒出最後一滴水。
接茶与斟茶的手同时收回,就这样於无声中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马牧星收起瓢,双手拢於袖中。
「人我已接到了,眼下就在後门等着。」
高全抱拳行礼道。
「此番幸得马掌柜出手相助,我代城中百姓在此拜谢。」
马牧星对这言谢之辞反应淡淡,只抬起眼皮望向灰蒙蒙的天。
「城北我都还算熟悉,可出了城便不是我能探听到的地方了。兄台可做好准备去应对这北风萧瑟了?」
高全沉默片刻,随後坦然笑了笑。
「这一趟怕是注定无法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不过胜败就在此一举,殊死一搏的准备大家早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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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离开聚贤楼丶左顾右盼地钻进那艘小船时,许秋迟就斜倚在船中丶眯着眼望向她。
眼下情形不免让人想起两人当初在马车中相逢的情景,只不过眼下那二少爷并未饮酒,药堂掌柜也没招惹那房牙子,两人都清醒得很丶平静得很。
「大家都有事要忙,只能本少爷亲自接你。怎麽,不满意?」
对方历经生死过後的开场白仍带了几分打趣,秦九叶也笑了笑,随即锤了锤自己那两条发软的腿。
「有劳二少爷亲自跑这一趟,只是我方才从深渊中爬出,莫要再将我带进阴沟里。」
柳裁梧撑船的身影半隐在雾气中,许秋迟目视前方,一字一句说道。
「阴沟又如何?说不定就能连通内外丶逃出生天呢?」
秦九叶一愣,反应过来後才急声道。
「你们打通了出城的路?为何丶为何没有告诉城中百姓……」
但她的声音很快便戛然而止,心中已然猜到了原委。
许秋迟口中的「阴沟」应该指的是一些暗道,而就算城门正式疏通,在未探明城外情况的前提下,绝不能轻易走漏风声。且不说出城後是否会面临被射杀的风险,一旦有第一个出城的人,则出逃者又会蜂拥而至,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又将陷入混乱。
对方瞥一眼她面上神情,知晓她已猜到缘由,当下继续轻声说道。
「事已至此,城里等得起,城外却等不起了。再拖下去,就算城中局面稳定下来,城外也会采取雷霆手段,到时候九皋的命运将不在我等的掌控之中。结局如何,就看这一趟走不走得通了。东闾门被倒塌的祭台堵住丶形势复杂,城南落入丁渺之手,北娄门外洹河泛滥丶截断了北上的去路。出事前兄长已带人赶到琼天坪附近,虞安王车驾是从北边而来,若想出城求助丶只能走西葑水门,然後过黛绡河丶绕道洗竹山。那道水门先前因为城外涨水的缘故被水流冲闭,陆子参已带人前往玥堤开闸泄流,到时候便可借水势冲出水门,但机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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