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安然沉默了一瞬,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手背上的疤痕,某些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
在她七岁那年,陆逸的白化情况越来越严重,情绪也更加不受控制了。
某次陆逸突然发狂,砸碎了空间里一切能够砸碎的东西。
他似乎很厌恶那样的自己,抓起破碎花瓶的瓷片就要往手腕上割。
小安然害怕看见死亡,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抓住了陆逸的手。
可是她斗不过比她年长八岁,高出大半截身子的二哥。陆逸手一甩,她就整个人飞跌到沙发上,手背也在那时被瓷片无意中划伤。
陆逸眼底尽是狰狞,却又无意识似的流露出对她的心疼。
他扔掉了瓷片,将她拦腰扛上肩,把她锁进了房间里。
小安然怕二哥出事,用力拍打着房门,回应她的只有外面的嘶吼声与物件重击在地面的声响。
“陆逸!”她冲外面大声喊道:“我手划破了!留了很多血!你得补偿我!”
“咚——”地一下,房门被撞得发出闷响,陆逸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血?要多少给你多少。”
“我不要你的血。”眼泪糊在小安然脸上,她抽噎着说道:“我要你的命,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外面突然安静了,似乎战乱已然平息,良久才传来陆逸一声轻蔑地嗤笑:“嘁,妹妹电视剧看多了吧?”
意识从回忆中抽出,梦安然恍然发现,似乎是从那次之后,陆逸才开始想拉着她一起死的。
在陆逸的眼里,同死亦是同生,这是他唯一能够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方式。
他在奔赴死亡的路上,也在期待被拯救。
*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梦安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背上的疤痕。
银灰色跑车在空荡的街道上行驶,仪表盘显示的时间是00:47,距离她离开砚都酒店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她本该直接回家,但方向盘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将车驶向了京市中心医院的方向。
“真是疯了……”她喃喃自语,右手却已经拨通了张韬的电话。
“安总?”张韬的声音透着疲惫,“您还没休息?”
“陆逸在哪家医院?”她直截了当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中心医院ICU,但段竟遥也在,您最好——”
“我知道了。”梦安然打断他,挂断电话。
车窗外的雨势又大了,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方才柯奈说的话仍在她耳畔回荡。
“陆逸的病并非他自愿的,有时候你也能感受到,他在乎你,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妹妹当初患上抑郁症后,有人愿意帮助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虽然这么说对你而言不太公平,但是,你或许能够在拯救他人的途中,重新明白爱的道理。”
七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陆逸苍白的皮肤上暴起的青筋,记得他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更记得自己被瓷片划伤时,陆逸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要你的命,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年幼时脱口而出的话,竟成了陆逸这些年纠缠她的诅咒。
梦安然握紧方向盘,掐得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