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你也是死脑筋,他老婆不就给了雷明几口奶嘛,还真的还一辈子人情?」金珠没心肝地开着玩笑,「你不如换个门路,等雷明长大了,就让他娶陈家女儿,他家要是不肯,你家就入个赘,到时别说还人情了,雷明的生活绝对比现在好。」
「去你的。」陈秀春歪她一眼,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想要好生活,你儿子怎麽不去入赘?」
「你看你,年纪大火气也大,我欠陈江华什麽了要赔个儿子。」金珠和陈秀春边斗边往回走,好巧不巧撞见去上风塘的陈清娟。金珠要叫人,却被陈秀春掐了把腰肉。
「你给自己留点脸吧,开孩子玩笑。」
「还孩子,不小啦,再过几年二十了。」金珠以为她的想法和自己类似,「你我都在嫁人上吃过亏,人活着就跟庄稼一样,该浇水浇水,该施肥施肥,到时间了该割就得割,不然同岁的女孩都嫁出去了,就自己剩在家,多可怜啊。」
「可怜个屁,哦,别人嫁了我就得嫁,别人死了我怎麽不去死呢?」
「你这丶你这专跟我抬杠。」金珠说不过她,气冲冲地走了。
罗慧赶到陈秀春家的前院,刚放下背上的东西,就看见大姨和雷明奶奶站在远处的田埂上。她慌忙躲到矮墙後,不一会儿,见大姨忿忿走开,雷明奶奶却像打了胜仗似的往院子这边来。
她冒头叫了声:「奶奶。」
「诶,今天够早的。」陈秀春声音一软,「还是从姚家村那边抄的小路?怎麽跟做贼似的。」
罗慧不好意思笑笑。那晚的惨痛经历让她学会了随身带根绳子,今天她没去初中等罗阳,路上捡到些纸箱,顺带串了几个坏得厉害的搪瓷罐。
陈秀春把她的东西搬到後院一角,那里已经攒了一米多高的纸板和破布鞋头,都是罗慧捡的。她以为罗慧姑娘家家撑死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她嘴上不响,却肯下功夫。事实上,罗慧那次夜里晚回被罗庆成骂得很惨,但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半途而废。人都是先吃苦头再吃甜头,没道理她比别人命好,再说孙旺辉都被抓了,她也不会再碰上第二次。於是她不但每天起得更早,还把活干得比平时快,磨着磨着倒也能挤出时间来。
她看着这些积少成多的破烂:「奶奶,这里能有多少钱啊。」
「想知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县里卖。」
「县里?」罗慧意外要去那麽远。
「现在县里收的更贵。」陈秀春见她犹豫,也不勉强,「算了,你忙你的,我帮你卖掉。」
罗慧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先回家准备晚饭。陈秀春等她走了也开始动手。她把嫩金瓜刨成丝,加鸡蛋,番薯淀粉,再用小火煎成薄饼。雷明回来闻见饭菜香,忙不迭去洗手。陈秀春看他把南瓜饼和丝瓜炒鸡蛋都吃得精光,心想他正是长骨长个的时候:「明天给你买点肉。」
「要肥的,肥的更香。」
「好。」
陈秀春收拾完碗筷,瞧见她的房门半开,雷明正蹲在床边翻东西。
她忙过去:「你找什麽?」
「你那个箱子。」
「小心点,别给我弄乱了。」陈秀春以为他要用钱,雷明却说要放钱。
陈秀春看他手里抓着的纸票:「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
「……」
「真不是。」雷明见她微怒,只好撒谎说是修车铺的老头给他的工钱。陈秀春疑惑,但见他神色自若,那辆车也的确争气没怎麽出过岔子——难道那老头真愿意教他?
她半信半疑:「你还有这本事。」
「我本事多着呢。」雷明给自己留了点零花,把整数的钱放进箱子里,顺手摸了摸下面的两格,「奶奶,底下的你真不给我看?」
「棺材本有什麽好看的。」
「……不是我的老婆本?」
「记这个倒记得清。」陈秀春笑着啐他一口,想他这段日子没怎麽往家跑,的确也算听话。於是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开给他看:木质的小方格里有个精致的锦盒,锦盒里盛着墨绿色的绸缎,绸缎托着的两只玉手镯,即使是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温润透亮。
雷明一时怔住:「哪来的宝贝?」
「你太婆给我的,藏了几十年,也没让它见见太阳。」
这就不奇怪了。雷明看着手镯:「难怪你说你家很有钱。」
「你也跟我分你家我家。」陈秀春揪了下他的耳朵。她家是有钱,但也是祖上,到她爸这辈就人丁稀薄,家里的地都种不过来。她妈嫁给爸後一辈子只生了五个女儿,斗地主分田地时她家没男丁撑腰,谁都能骑到他们头上踩两脚。
陈秀春想起这事就心塞,她娘家建国时被斗过一次,她爸吓怕了,非让她嫁给外姓户,她虽然有气,但也靠着雷家的赤贫身份逃过一劫。不承想之後「文革」又翻旧帐,她娘家被重新抄家。
老人惨死,姐妹失联,娘家人都陆续抛下她走了,再後来,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只剩她和雷明这个孙子孤零零地过活。
雷明见她眼神呆滞,神情怔忡,猜想她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他清清嗓子:「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没有你家我家,你家就是我家。」
「这才像话。」陈秀春从回忆中抽离,摸了摸玉镯,半晌才说,「这也就是玉的,我怕人不识货,要是金的,我早就拿去卖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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