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的身子不断战栗,她咬住了柔嫩的唇,须臾,试图推开时彧,“妾身不明白?将军在说什么。妾身是太后身旁的琴师,如果今夜太后找不到我,恐怕将军也逃不脱。”
她非要试图逃走,反而激怒了时彧。
少年浮躁地阻碍她的去路,横臂拦在她的身前,“我没说我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将军,嗯?”
琴师被他吓得退了一步,又退回了冰冷湿滑、光溜溜的石壁上。
那股阴寒潮湿的气息不断钻向她的脊梁骨,琴师很不舒服,可?她又不是时彧的对手。
“不是装不认识么,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个?将军?”
他步步紧逼,非要?让她承认些什么。
琴师口?吻冷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妾身对驻守离宫的每一个?护卫都是如此称呼。你若再?不放开,等人?发现,将军的清誉恐怕就没有了。”
时彧道?:“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如果介意什么“清誉”,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招惹沈栖鸢。
琴师发觉有些说不过他,不欲过多纠缠。
时彧偏偏阻拦,不许她就此逃开。
他的手掌稳固如磐石,将她的肩膀抵在假山上,稍用力,她便似一张薄纸,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琴师恼羞成怒,轻声叱道?:“将军!你再?这般失礼,我定要?唤人?了,此处是离宫,容不得你撒野。”
时彧不以为意,他俯身凝视着琴师,少晌,他用一种压得极低的,仿佛可?怜的语气对她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这辈子胆大妄为习惯了,军职也丢了,喜欢的女人?也丢了,她现在见到我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跑,还拿金簪扎我这儿。”
仿佛到了此刻,他才终于感?觉到一点疼痛似的,抓着琴师的手,缓缓地摸索过那片受伤的地方。
金簪刺过的肩骨下,皮肉被扎出了血洞。
抚触上去时,能感?觉到血液的潮湿,泛着冲鼻的腥甜气。
琴师指尖一顿,有丝丝惶然伴随轻颤泄露了出来。
时彧呢,从小熟读兵法韬略,深谙追击穷寇的关窍,他小声道?:“疼。”
琴师差点没忍住,懵了片刻,她忽地激烈地抽离了手指。
“妾身奉劝将军,日后不要?再?跟踪他人?。”
时彧掖了掖唇角道?:“不会?,我只跟踪过你一个?人?。”
琴师忍不住唾骂:“轻薄无赖。”
时彧承认:“的确。所以我挨这一下,是罪有应得。”
他倒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琴师感?到手上一暖,是他拿起了自己的手,用修长的五指,将她的整个?拳头包裹住。
少顷,掌心滑入了一根被捂得温热的物件,细而长,上首为一朵盛开的莲。
这是她方才扎他的那根金簪。
时彧再?度靠近一些:“留着。防身很好?,对付登徒子就该这样,狠狠扎他一下。”
琴师的眸光掠过一瞬的迷茫。
不待她说话,他又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不肯认我,心中有顾虑。你放心,我会?摆平一切,会?证明给你看,你和我在一起是最正确的选择。沈栖鸢,你不让我这么叫你,那我叫你随滟滟好?了,迟早一日,等我官复原职,一定给你挣一个?一品的诰命回来。”
少年的承诺总是轻许的,那么光明磊落,坦荡赤诚。
琴师垂下了长眸,眸光中有秋水泛滥。
她怎会?不知?,时彧为了拒婚才闹到这个?下场。
倘若不是陛下心存仁慈,他早已身首异处。
就为了不娶长阳郡主,值得?
他明明可?以借此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明明可?以借助郡马的身份平步青云,但现在的他,却只是千牛卫籍籍无名的指挥。
琴师说不出话来,良久,当她用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以后,她从袖中摸出一瓶金疮药。
时彧眼力好?,当看到她随身不离的金疮药后,瞳孔骤然灿亮。
琴师道?:“这瓶药,将军拿去擦。这是宫中之?物,太医署特制的,应当会?有效。”
时彧的语气有些激动:“好?。”
她还惦着他,关心他。
少年胸口?火热,刚刚破灭的心如今死灰复燃,假如还是在广平伯府,他怕自己已经不顾一切将她抱起来亲吻。
虽然他还是想那么做,但琴师没有给他机会?,在少年怔愣着,内心暖流漫溢的时候,她找到了空档,钻过了他的手臂下,匆促地迈着步子离开了这片石林。
月光下,女子纤细如幽兰的身影,被拉扯得老长,似一节细细的竹影。
微风弹拨着她的面纱,撩开片角,露出她右边一片雪玉般的脸颊。
那里已有灯光朗照,她的玉容在光焰下清晰可?见。
尽管只有一瞬的功夫,时彧还是看清了她姣好?恬静的侧脸。
沈栖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