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是谁吗?什么人的荷包都敢扒?”
晏青禾的懊悔当然不是懊悔扒荷包,而是懊悔自己选错了人。
她咬牙不说话,只狠狠地看着高高站立的问她话的少年。
顶多不就是一顿打,她才不怕。
“走吧裴大忙人,将这欲偷你荷包的小贼送到衙门去。”
少年腔调含笑,字字明晰。
这含笑的腔调传到晏青禾的耳朵里带来惊吓程度如同五雷轰顶,轰得她两眼一翻就要晕倒了。
去衙门?那她岂不是要坐牢?!这可不行!
脸与地面摩擦的她立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只可惜她依旧动弹不得,压制她的人力气太大了,于是她只能高声道:“别别别,两位大人我错了,我错了,别把我送去衙门啊!”
紫袍少年懒洋洋地摇头:“不行哦,你面前的这位可是传说中最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
最后晏青禾被送到衙门,被迫享受了三天睡在牢房单间、早中晚餐全有的美妙……不对,监狱生活。
精神抖擞的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衙门大门。
早说嘛,坐牢生活这么好,不用别人抓,她自己主动就来了。
后面想想,也是那两位大人并未真正怪罪于她。
她从狱卒口中得知压她来的两位大人,一位是钟逐音,一位是裴怜真。
都是汴京的大人物。
后面她终于快到癯水镇了,就连续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赶路,最后累得跟野狗似的躺在街边角落,差点睡着时她的身前落下一道阴影。
她努力抬眼望去。
那人喃喃道:“大周律法兼爱篇第一百三十五条说需待她人之子如己之子……”
她仰躺在地上只觉此人犹如神仙下凡,是救她于危难的大善人,周身充满神性的圣光,她脑补得感动的就要落泪了。
眼泪含在眼眶里,欲坠不坠。
“好,我就先救你,届时记得还我治病的银两和跑腿费。”
那人像是自顾自的说服了自己,弯腰就要把她抱起来背在背上。
晏青禾:谢谢,汗流浃背了。眼泪缩回去了(憨笑)。我只是一个想利用眼泪博取同情,分文不花的小女孩罢了。
治病的银两就算了,怎么还要跑腿费?
晏青禾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哈哈一笑:“不用了不用了。”
她转身就跑。
然后真遇到了她这辈子最贵的贵人。
天空净色,一墙之隔的庭院里种植的槐树蓬勃生机,枝枝叶叶生长出了红壁,模糊幽绿的线条泄露丝丝白光。贵人倒映在地上淅沥沥的影子,半身清辉,或明或暗,此景于她而言就像是——无雨之时的一场无常雨。
这是她后来在恍惚的记忆中存留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唉,”贵人上前牵住她的手,看着她因干涸而裂开流血的嘴唇,“别信她,她跟你闹着玩呢,我带你去医治。”
真给她碰上好心的神仙了。
晏青禾心想。
那个假神仙也跟了上来。
“姊,我正打算带她去医治嘞,结果她一溜烟就跑了,没想到倒是乖乖的让你牵着。”
牵住她的真神仙眼风一斜:“孔无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假神仙这下不说话了。
晏青禾开心了。
*
晏青禾被孔茴带去医馆,医师说她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多吃点东西就好了。孔茴将她领回家,给她熬了一锅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又添上几盘素菜,外加三个煮熟的鸡蛋。
这么多吃食,几下就被她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了。
孔茴想劝她吃慢点都没来及开口。
吃饱后。
晏青禾低着头,小声询问着孔茴:“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帮贵人您干活,我什么都会。”
“洗衣、做饭、砍柴——”她如数珍宝地说着。
孔茴忽然握住她粗砺的手,“来我私塾读书吧。日后读个出名堂来,当个好官造福百姓,就算还了我的恩情。”
孔茴帮助过很多没法读书的女童。
晏青禾在癯水镇没亲人没房子,只能居住在私塾中的小隔间,孔茴与她相处久之后,似乎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让她住到了四合院。
晏青禾的名字是她读了书之后,自己改的。
私塾里别的小姊妹都是跟母亲姓,名字是那么的好听,就她的名字这么的突兀,这么的难听,这么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