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禾走过去坐到了她身旁。
孔茴和鲁竖的辩论还在继续。
这次的辩论题为“农民造反是否能成功”。
孔茴沉吟几息。
她理清脑海里混乱成一团线的思绪,才缓和的开口,毫不留情地指出鲁竖说中的错误,“这世间优秀的锻刀师本就稀少,更何况是如你一般不收重金的锻刀师,定是稀中之稀,就算有,恐怕大多怕是名不副实、诓人钱财的罢了。”
鲁竖抱刀而立,肩膀宽厚有力,全身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她嘴角的笑意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好了好了,是孔领慧胜了,我说不过她。”
啊,这她完全无法反驳啊,她就是非常优秀。
鲁竖主动认输让这场辩论落下帷幕。
虽然最终并不是以激烈的思想碰撞为落幕,但能用这种吹捧方法使对方主动认输,也不免是一种语言的艺术。
大家将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后,便合力将它搬回了屋内,等待下一个辩论日将它重新搬出。
宣奉怀随手拿起屋内的大蒲扇扇风,她衣服穿得厚,搬圆桌搬出了一身汗。等汗熄了后,她看了眼晏青禾,笑了:“小禾,你要不要赚点小用钱?”
“咋赚?”晏青禾心动了,瞳色一亮:“是跟上次一样吗?”
宣奉怀打了个响指,“对,小禾你真聪明。”
……
癯水镇新开一家济善堂,这堂前屋檐下的梁木上悬挂着一扇醒目的招牌,上头刻着墨金字“新店开业,凡买药超五十文者都送五包酸梅汤药子,外加一味靛青根”。
济善堂前搭建了一个台子,有禄焉表演吞剑;有许佑凛与鲁竖表演“正直衙役大战盗贼”;还有一位女子合着台下霹雳哗啦的红鞭炮,手拿鼓槌在打鼓。
喧嚷万分。
有一女子手提几包药从新开的济善堂中走出,一双瑞凤眼弯着,心情很好的模样,她眉目舒展:“乡亲们,这药铺说送东西是真的。”她扬了扬手中的药材,添言:“而且药童也十分耐心,排队太久等不及的可以先跟药童说说自身有什么病,需要拿什么药,她们都会一一解答。”
“最重要的是,我一进去就觉得多日以来忙碌的疲惫都消散了,整个人神清气朗,那堂内熏的檀香很舒适。”
女子闭了闭眼,喟叹一声,好似在回味感受那宛如浸泡在温泉中的舒畅感。
“是了是了,我先前见她眼底有很深的青黑、眉目间一股阴郁之气,现在她人从铺子里出来精神好似都好上十分。不行,我也得去这铺里瞧瞧,不然待会都被人抢光药材了。”
此话一出,聚集在前头的人们零零碎碎进去了几位,接着又有人跟着进去,最后演变成在药铺前排了长队。排在队伍后头的人懊恼自己没早点进去,只听人讲话去了,焦急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脑袋,这下不知要排多久,不知道到自己时还没有东西送。
方才讲话的用青布头巾包头、脸上摸了点黑的搭话者悄悄地隐出了人群。
她走到巷子里,一手搭上宣奉怀的肩膀,笑嘻嘻道:“奉怀姊,事情我办成了。”
这乔装打扮成路人的搭话者正是晏青禾。
才十五岁的晏青禾看上去已经和宣奉怀差不多高了。自从晏青禾来到四合院,大伙都对小鸡崽似的她散发浓浓母爱,有什么好东西就往她那送,吃饭也要盯着她多吃几口,这样几年下来,她的身高如同雨后春笋般蹭蹭往上长,早就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了。
宣奉怀的手也搭拉上晏青禾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背,长眉高扬,称赞道:“不错嘛。”
“走,我请你去三锦堂。”宣奉怀抬颚笑道:“咱姐俩好好喝两口。”
“我的小用钱嘞?”
“会给你的,我宣奉怀难道会赖账不成?”
“……”
*
夜色如墨浓稠。
孟阿皎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喘着气,用手狠狠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又咬牙用力捶了一下床。
这一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屋外刮着风,纸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低着头,慢慢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竟从喉间溢了声笑,旋即哼着歌起身点燃烛芯,拿着烛盏照亮屋内,飘飘悠悠的影子被倒映在素壁之上。
她看清屋内布局。
桌上的砚台之下压着一张纸。
孟阿皎将纸抽出,纸上是钟逐音给她的回复。
一个大大“允”字生生进入她的眼眶。
孟阿皎露出罕见的真实笑意。
*
苗铁柱在他的三十五岁之后遭遇了两次人生重创,第一次是他妻子离世,第二次是他的二女儿偷了家里的钱跑了。
与他年纪一般的中年人早就享上清福了,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会赚钱了,就算孩子成亲生了孩子也不用他管,他只需要在家舒舒服服地躺着就行。
哪有人像他一样可怜。
妻子离世、大女儿早就被他卖掉、二女儿偷钱跑了、如珠如宝的小儿子在镇上读书,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本来他以为他将一直这样孤独清静的过下去。
然而,苗铁柱没想到的是他即将遭遇第三次人生重创。
他的大女儿带着一堆人杀回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