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蒋驿臣偏要当着她的面重?新提起——
“他妈妈叫梁慕织,大名鼎鼎的桥王千金,也是港岛人尽皆知的‘花边名媛’——下嫁‘凤凰男’、出?轨、同朋友的丈夫有?染,将情?人收为义子……这些料,网上早就曝烂了,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关注过……”
梁慕织——梁柯也的妈妈——
尽管早有?准备,亲耳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带给了秦咿不小的冲击。这份冲击,并非源于那些真假难辨的花边消息,而是秦咿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早就注定好的、逃避不开的事——
她和梁柯也是没有?未来的。
“相爱”这两个字,读起来仿若千斤重?,价值连城,堪比无价宝。实际上呢,放在生活里,鸿毛都?不如。就像初冬时节蒙在玻璃窗上的雾,不必经受冷风吹,手指随便?一抹,就会?坏得不成样子。
方瀛一条命、尤峥一条命,以及,谢如潇毁掉的半个人生。
这些羁绊,荒唐又深刻,山脉一般横亘着,长?久存在。
她无法忽视梁慕织的存在,牵着梁柯也的手,为方瀛擦掉墓碑上经年覆盖的尘埃;更?不可能背叛方瀛,在梁慕织的注视下,与?梁柯也许下携手一生的诺言。
如同采用了倒叙手法的电影,结局早已写在相遇之前,不是么?
做坏人,行坏事,让耀眼的少年腐朽——
这是她最初的思量。
可是,为什么,还未走到?分别的时刻,她却先遗憾起来——
遗憾她与?梁柯也一场相识,如烟花灼烫,亦如烟花短暂。
短短一瞬,秦咿想?了很多?,头都?疼了。
蒋驿臣不知她内心烟尘翻滚,已经乱作一团,还执着于说?些叫人无奈的话——
“人不会?在一天内突然变烂,但是,一定会?在长?年累月中逐步腐朽!梁柯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莺莺燕燕,耳濡目染,他知道什么是真心吗?知道真心多?宝贵?一个惯于作弄感情?的纨绔,最擅长?的就是骗小女孩,他从你身上占尽便?宜,你还当他情?深义重?!”
挺长?一段话,蒋驿臣说?得还算流畅,不晓得打了多?久的腹稿。
秦咿安静地听?他说?,全程没有?打断,只在话音全部落下时,很轻地反问了句——
“那你呢——”
“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蒋驿臣惊讶地眨着眼睛,简直怀疑自己听?错。
秦咿眼眸垂下来,看向脚边一丛粉色的野花。小花纤细稚弱,瓣蕊薄薄的,被风吹得摇曳晃荡。
也许,她和梁柯也注定是要分开的,但是,在真正走散之前,在彻底告别之前,她听?不惯任何污蔑他的话。
“梁柯也是好是坏,我自会?判断。”秦咿声?音很静,不疾不徐,“你跟他相处过,还是跟他交往过,凭什么对他的人品妄下断言?你说?他惯于作弄感情?,欺骗女孩子,证据呢,受害者呢?”
蒋驿臣脸色有?点发白,深吸口气。
秦咿的目光离开那丛野花,抬起来,看向蒋驿臣,“人都?有?私心,七情?六欲,这很正常,但是,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好吃的蛋糕,就去把别人的餐桌砸烂!被议论、被诋毁,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落得一身脏水,这样的经历有?多?难受,你……”
话没说?完,秦咿忽然顿住,她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算了,跟你讲这些毫无意义,你不会?懂。”
风软软吹过去,气氛莫名安静下来。秦咿将碎发拂到?耳后,露出?侧脸,她皮肤白润,睫毛投映下薄薄的阴影,看上去特别温婉,很漂亮。
蒋驿臣看着她,目光很深,喉结滑动得也有?些艰涩。
半晌,他突兀地说?了句:“你能信他多?久,一辈子?”
一辈子——
秦咿顿了下,呼吸有?些轻。
好漫长?的词啊,又莫名温暖,仿佛有?时光流逝的痕迹藏在里头。
明知这是不可实现的,秦咿却不受控制地点头,她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是在对谁,声?音很轻地说?——
“我信他。”
顿了顿,她更?轻的——
“不管多?久,我都?信。”
蒋驿臣嗤笑了下,像自嘲,又像在嘲讽秦咿不可救药。
秦咿没心思再同他纠缠,想?离开,转身的一瞬,她恍惚看到?什么,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下来,她整个人都?僵住。
那会?儿,天空蓝得透明,岸边青草茂盛,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风吹过河面,波纹里仿佛有?碎金摇曳,很美,很清。
安安静静的世界,欢欢喜喜的世界。
朝着某个方向,秦咿抬起眼眸,动作格外?轻缓,像是怕惊扰什么——
她看到?河堤倾斜着向上铺展,有?一趟石砌的台阶,也看到?梁柯也坐在那儿,白衣黑发,干净得近乎耀眼,璀璨明亮,意气风发。
他手肘抵着膝盖,更?显腿长?,手机捏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他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到?多?少,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他发顶,眼睛被照耀得漆黑透亮,像昂贵的琥珀。
风还在吹,草叶摇晃着,簌簌作响。
隔着段距离,秦咿看到?梁柯也将放在耳边,下一秒,她口袋里传来震动声?,清晰得过分。
心跳似乎更?快了,乱成一团。
虽然秦咿不太?明白已经是面对面的状态了,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但她还是很乖地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