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临到尽头,他环视一圈床边候着的一众亲人,回想着这一生的真挚圆满和悲苦遗憾,闭了闭眼,微微翕唇道:「老二留下,其馀人都出去吧。」
萧夫人和宋澈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但也都遵了镇国公的吩咐,退出了内室,连带下人也走的一乾二净,不消片刻,房里便只剩下了镇国公和宋珩二人。
烛影摇曳,镇国公靠坐在床檐上半昏半睡,宋珩沉默地立在一旁,顿了片刻,他抬步来到病床之前,弯腰下去,低声道:「父亲可是对我有何嘱咐?」
镇国公掀开眼皮,看了宋珩一眼,嘶哑着开口道:「坐吧。」说罢手掌微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宋珩依言上前,坐在镇国公身边,垂眸一言不发,一副毕恭毕敬听训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心中是怪我的。」镇国公缓缓道,「怪我不近人情,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辈子徒有一个父亲的名号,却丝毫不关心人,没说过几句知心话不说,甚至连酒都没好好喝过一场。」
宋珩听罢,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似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镇国公喘了喘气,继续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之所以这般,并不是不喜爱你们……而是事出有因,身不由己。我年轻时,曾阴差阳错痛失所爱,打那以後,便一直深陷在自厌自弃的泥潭里拔不出身……此间已是自顾不暇,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心力去关心他人,是以没能做个好父亲,请你们原谅……」
宋珩在听到那句「痛失所爱」时,忍不住抬起了头。
整个京城都羡慕他和母亲一辈子恩爱无疑,相敬如宾,若是痛失所爱,那母亲算什麽?他很想问问,但见镇国公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声音微颤,凹陷的脸颊显得分外悲戚哀怜,话语在喉头滚了几道,又咽了下去。
「我这一生,似乎前半辈子把所有的欢愉和圆满都得尽了,後半辈子,才只剩下了悔恨痛苦和行尸走肉……但是,我仍感谢上苍,让我和她能相识相知,相爱几载,即使短暂,但也够我一生回忆了……我知你眼下不能理解我所说,等日後你若是有了心中挚爱,有了神魂所牵之人,许是才能明白罢。」
宋珩确实不能理解。他盯着镇国公,犹豫几番後,还是问道:「父亲说的这些,母亲可知道?」
第72章往事
「知道。」镇国公似自嘲般牵动了一下嘴角,「我和你母亲,是同病相怜之人。不过,她比我幸运……她有盼头。」说罢,抬眸看了宋珩一眼。
宋珩有些听不明白,但也不想去过多深究。这些已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眼下父亲即将油尽灯枯,即使追究也已无意义。
不过,让他更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何要独独对他说这些?这和他有什麽关系?
镇国公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闭了闭目,缓缓道:「我知我已没几日可活。独独留下你,和你说这些,是有件事,想请你替我做。」
「父亲请吩咐。」
「……我的心中人,名为苏凛月,是鬼谷神医的关门弟子。我和她少年时相识,相互倾心,曾许诺非她不娶。」
鬼谷神医的关门弟子?宋珩一听,倏地抬起头来,直直盯着镇国公,若是这样,那她岂不就是师父的那位心上之人?
不过,镇国公此刻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并没有发现宋珩的异常,只断断续续地说道:「……但你祖母知晓後,并不同意我和她的婚事,对她百般打压。迫於世俗压力,月儿便一直躲着我,十五年前,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不知所踪。但我从未放弃过寻找,直至几年前,我终是找到了之前在她身边伺候过的嬷嬷,那嬷嬷说,月儿离开之前,似有害喜之兆……」
镇国公停顿了下来,面露痛苦之色,情绪似波动的厉害,双目之中,满是不甘与悲戚。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垂眸喃喃道,「可是,这一次,她藏得太好,十五年了,我一直没能再见到她……」镇国公抬眸,满眼哀色地看向宋珩,「霁初,眼下我命数将尽,但此事却一直放心不下,我死後,你可否替为父完成最後这个的心愿,帮我找到她?」
「若能找到她,不管月儿是否曾留下我的骨血,请你一定善待她,这辈子我对她亏欠颇多,只能来世再补偿……倘若月儿真的为我诞下了一儿半女,」镇国公顿了顿,眸色沉痛苦涩,哑声道,「请你无论如何替我护住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此生平安无灾……」
许是心绪起伏太大,镇国公说完突然咳了起来,脸色惨白,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半晌後渐渐平下喘息,抓着宋珩的手道:「霁初,在这个家里,你是我最为信任之人……平时你虽言语不多,但我知你内心善良细腻,默默付出,是个值得信靠的正人君子……所以,我才把这些告诉你,托付给你,便是信你定会抛开成见,替我完成这最後一个心愿,让为父能安安心心地走……如今,算是为父求你了,你能否答应?」
说罢紧紧握住宋珩的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珩,生怕他说出拒绝之言。
宋珩闻言抬眸,只见一辈子见惯了腥风血雨的镇国公此刻面露哀求,目光脆弱,一时心中复杂难言。
幼时,他一直觉得父亲似山般高大伟岸,无所不能,是世上最为坚强不摧之人,当下才知,即便是战神,说到软肋痛处与心爱之人时,其实和普通男人也没有任何差别,仿佛一击便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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