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锺书玉捧着脑袋,兴冲冲地望着他,「你讲成什麽样我都喜欢。」
眼底好似有星星,看得韩云州晃了神。他又清清嗓子,压下心底的悸动,道:「那大概是一个秋日……」
最近一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多到锺书玉差点忘了,眼前的人是谁。当年骑着高头大马,沿着长街走过,受万人瞩目的少年,如今乖乖坐在她面前,跟她讲过去那些风光。
这种感觉,莫名有些奇妙。
听着故事,时间一晃而过,待意识到时,日头正盛,竟到了中午。两人收摊回家,商量着中午吃点什麽。
最近天气热,该买些果子放在井里,待中午回去,正好可以吃冰冰凉凉的果子。
东西还未收完,便见一老人家抱着个孩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锺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孙儿。」
「怎麽了?」
待把人放在地上,锺书玉注意到,小孩脸颊潮红,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往下落,瞳孔涣散,显然是中了暑。
这是急病,耽搁不得,锺书玉忙道:「快,快去打桶水来。」
韩云州转身就去。
锺书玉也没闲着,她把小孩拖到树荫下,能吹到风的地方,又脱掉他的衣服,待韩云州回来後,舀起冰凉的井水慢慢浇在他身上。
直到一桶水浇下去大半,小孩才悠悠转醒:「爷爷……」
锺书玉松了口气,总算捡回条命。她和了些盐水,让孩子慢慢喝下,道:「最近天气炎热,可要小心些,莫要再中暑了。」
老人家叹了口气:「怪我,老了不中用,家里院墙倒了,总有老鼠进来偷吃,我实在没力气垒墙,小草是个懂事孩子,想帮我来着,结果……」
他们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衣摆处残破不堪,比乞丐好不了什麽。看起来,是相依为命的爷孙俩。
锺书玉起了恻隐之心,她提笔写下药方,拿了钱,想让老人去抓药。忽得,她又想到什麽,说:「你家在哪儿,倘若不嫌弃,下午凉快些我们帮你垒墙。」
老人下意识看了眼韩云州。
当年韩家的事,老人从头目睹,从韩父韩母,到韩家其他亲戚,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意外死去,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果然,还是介意。
锺书玉握紧手中的铜板,她是有怜悯之心,可她的付出若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她宁愿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不可能出钱出力,帮一个私底下说韩云州不详的人。
老人瞧出了她的意图,讪笑一声,道:「姑娘,公子,你们是大好人,要不是你们,我这孙儿恐怕已经没了,何谈介不介意,二位的恩德,我来世当牛做马来报。」
说罢,跪在地上,朝二人磕起头。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锺书玉将药方和钱塞进老人手里,道,「我救你孙儿不是为了这个,你能记得我们的好就行。」
老人「哎丶哎」的应了。
他又不傻,自然晓得离这儿最近的井有一百多米,若非韩云州动作快,来十个锺大夫也没用。救他孙儿命的是锺书玉,也是传闻中,克死一家十馀口性命的韩云州。
此刻,老人才敢正眼瞧向韩云州,仔细去看,发觉他并不似传说中那般可怕,分明是个模样俊俏的儿郎,却偏偏,被人误解了几十年。
老人真心实意地作揖:「多谢贵人。」
「无妨。」陌生的体验,让他心底陷了一块。在天梁时,人们对他又厌又怕,在盛京时,人们对他又敬又怕,韩云州活了二十五年,从未有人真心向他表达过「谢」。
老人拿了钱和药方,带着孙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韩云州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他明白,锺书玉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谢谢你。」
「谢什麽。」锺书玉笑了一下,毫不在意道,「我只不过不想被人白白占了便宜。」
她总是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自己的付出。
下午,他们如约到了老人家。
老人家很小,院墙也不高。篱笆圈成的地里种了点菜,有几株青菜被啃得只剩菜梗。明显不是人干的。
关於垒墙,韩云州经验还算可以,赶在日落之前,他不仅把塌掉的墙修补好,还顺便加固了其他墙,这下刮风下雨也不怕了。
老人感激极了,他活了几十年,什麽苦都吃过,唯独没见识过太多善意。这波又是送钱治病,又是帮忙垒墙,他又跪在地上给两人磕了几个头才罢休。
家里没什麽好东西,他颤颤巍巍掏出一兜红杏,请两人务必收下。他们穷归穷,却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没好东西,後山遍野的果子总有。
见老人执意如此,锺书玉没再推脱,带着果子走了。
夕阳西下,染红的晚霞笼罩在苍茫的田野上,远处有一林白桦树,通红的太阳挂在树杈间,比袋中的果实还诱人。
树上结的果子很随机,有一个甜,就有一个酸。老人应该挑过,几乎一袋子甜果,偶尔有几颗酸果,咬一口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呀。」锺书玉不幸中招。
韩云州拿过她手里的酸杏,给她换了个甜的,至於那颗酸杏,进了他的嘴巴。
神态自然的,好像本该如此。
锺书玉贴过去问他:「你不介意吗?」
「嗯?」等意识到时,半颗杏已经吞了下去,韩云州道,「不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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