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对元白微上心,因为他不爱元白微的母亲,他的心思全在我的母亲身上。
他也不公开认回元白微,他想让我当戚家唯一的、最珍贵的孩子。
等我越长越大,父亲觉得不能这样溺爱我,不然会把我惯得不像样,母亲也要怪他的。
他便对我严厉起来。
只是这样矫枉过正,又严厉得过了头,一时改不过来,也只能这样下去。
我天性顽劣,又因为结交了不合适的玩伴,导致自己落水。父亲慌了神,忧心没个合适的人陪着我、管教我,待要请一位先生,又嫌这嫌那,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这时他想到了刚刚考上状元的元白微。
“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你,为你撑起戚家。”元白微看着摇摇的烛火,面上如湖水一般平静:“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这样不公平。”
我眼里含泪,看着元白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恨起来,恨他不为自己着想,竟然接受了这些不公。
“你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为什么答应给我当老师?难道你就不恨我吗?而且,要是没有我,父亲就会把你接回府里,你肯定讨厌死我了,难怪你对我的态度一直那么冷淡……”
“最开始确实不喜欢你,但父亲的话,我不能违拗。”元白微道:“原本只想尽点责任,教你识几个字,慢慢才上了心。”
我怔怔看着他,他替我擦去眼角的泪,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样充满了珍视意味的吻,比缠绵的热吻更让我心动。我还是抵抗不了元白微对我的亲近。
父亲确实对我很好。
他亲自把宋从安扶上帝位,又因为宋从安违反约定,把我带进宫里,他就要再把宋从安拉下来。
戚家的祸端,便从此而来,但为什么一切的罪罚,要让元白微来承担?
从小到大,元白微已经承受得太多了。
他为我而活,为戚家而活,唯独没有为自己而活。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父亲是因为我,才对你不好的。”我擦了擦眼泪,对他说:“你不要恨父亲,恨我好了,我会补偿你的。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哥哥,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元白微看了我许久,他的睫羽低垂,遮住了那双漠然的眼睛。
“你舍得下那几个人?”
“我,我……”
迟疑了很久,我都没办法说出“舍得下”这三个字,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愿意舍弃。
我扑到元白微怀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了。”
室内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还有我压抑的啜泣声。
许久,元白微才把手放在我的背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几下:“别哭了。”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留在你身边。你和其他人的事——”他顿了顿,隔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我可以不管。”
外间忽然传来了瓷器的碎裂声,我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又大声问外面是谁。
林景鸿走进来,看到我和元白微衣衫不整躺在一张床上,也没有多问,只是眼神有些淡。他告诉我是不小心碰倒了瓷器,然后说:“有三件事要告诉你。”
“第一件,洛檀的解药已经制好了,待会儿就给你送来;
“第二件,山下追查元白微的官兵已经走了;
“第三件,李悬来了。”
说完,他便上前替我理好衣服的褶皱,又握着我的脚,替我穿好鞋袜,温声劝我去吃药。
李悬站在湖上的亭子里,我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却不敢上前相认。
我和他已经多日未见,想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想到当初他待我如何好,实在放不下他。但我在他身上吃够了苦头,也早就明白,他没了当年的记忆,不过空有一副李悬的皮囊。
洛檀没有露面,我知道他和李悬之间的恩怨,不免有些为难。
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李悬打发走,免得伤了洛檀的心。
正要过去,忽然看见李悬取下了腰间的竹笛,大约是等我等得无聊,便胡乱吹了一曲打发时间。那调子清远空阔,洋洋盈耳,正是他之前常为我吹的。
我怔了许久,才明白李悬为什么来找我。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没敢见他,简直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林景鸿一直跟着我,他看着我钻进房间里,又看见我把自己埋在被褥里,便坐到床沿,轻轻摸我的头发。
“殷殷,你怎么了?”
我缩在被褥里,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忖度着:“你不想见李悬是不是?那我们不见他了,我现在就把他赶走。”
“不要!”我连忙坐起来:“你把他赶走了,万一他再也不来了呢?”
林景鸿看了我一眼,垂下了眼睫:“你还是舍不得他。那他来了,你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又要躲起来?”
我咬了咬唇,褪下了自己的衣衫:“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怎么能见他?”
这些日子,我和他们几个常发生那种事,身上的痕迹新新旧旧叠在一起,胭红的、暗红的吻痕,以及他们用力时留下的指印,有时候我自己看见,都觉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