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说那人是个常年的逃犯,还有的说那是个连环杀手,这些死者肯定是得罪了哪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了,更离谱的已经扯上了民俗灵异那些神鬼之说,神神叨叨的。
这些流言传播的倒比什麽都快,为了减轻居民的恐慌,厂里也顺势组织了一场安全讲座,由案件的经办民警们介绍案情,安抚不安的群众们。
专案组里还剩下一个名额,王宇自告奋勇的上台演讲,关於这类抛头露面的事情,他都愿意参与参与。
更何况借着这次演讲的机会,他还和厂里「讹」了一身新制服。
在举办安全宣讲会的那一天,几乎整个厂区的居民都挤进了会场,原本的座位根本不够坐,地上另外摆着几排小马扎,也有不少人站着,甚至就连门口,也有挤不进去会场的人蹲坐在马路牙子上面听着。
每个人都揣着点花生瓜子丶各种糕点,林城的群众们似乎在等待着一场戏剧的开场。
厂领导振奋人心的发言後,保卫科的前辈们轮流介绍案件情况,等到回忆快接近尾声,就到了王宇演讲的时候。
他穿着新制服上了台,精神头十足。
一米八多的年轻小伙子,浓眉大眼的,站在台上一群发福中年人的中间,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自然是不小。
还没等他开口,台下纷纷发出了议论的声音,还有年轻姑娘羞涩的笑声。还有几位嫂子,直接大声问他:「小伙子处对象了吗?」
王宇脸微微发烫,但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的把话头引回了会议之中:「气氛很热烈啊。看出来大家对我们的工作十分关心!我们也会秉持着同样热情心,保护好给予我们这份热情的关注的,咱们林城的大家伙们!」
台下掌声雷动,他顺势拿出了自己的演讲稿,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近期,咱们林城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关於……」
他讲得热火朝天,台下观众专心致志地听着。
可是正当他扫视着台下的时候,在观众席的後方,一个黑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人,带着黑格子的鸭舌帽,带着厚厚的纱布口罩,似乎有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斜靠在宣讲会的大门上,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王宇。
那人身上,罩着一层阴冷的光。
王宇的第六感提醒他,这人并不简单,很可能与案件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那个杀人犯!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王宇的目光,他一个闪身,就直接从门旁边轻捷的抽身而出。
这一逃不要紧,王宇脑中立马警铃大作,他立即扔下了演讲稿,从半人高的台子上一跃而下,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宣讲厅的门口。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演讲厅外,可环顾四周,那顶黑格子鸭舌帽早已不知所踪,身後好奇的居民们一股一股的涌向他,宣讲厅附近的道路的前方四通八达,一时更是无处寻觅。
王宇并没有就此放弃,他迅速回想了那人的衣着:墨蓝色的夏衫,裤子是中年男人每人都有的黑色齐膝半截裤,比较大众的类型。
他站在演讲厅门口,利用自己对於厂区附近十分熟悉的优势迅速把附近的建筑过了一下,这个位置的话,西侧是厂区的装货运输区,除了专门负责这块的工人,其他人员是无法进出的,北面是往火车站去的大马路,而东面……离居民区最近,还有个挺老大的大型市场!
如果只能赌一条路的话——王宇迅速作出决定,奋力往市场的方向跑去。
那人穿的那麽简单,肯定不会往火车站跑,而人员流动频繁的市场则是他最好的隐匿之处。
他停在了市场的门口,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这个市场是家属区附近最大的综合市场,不仅卖蔬菜瓜果,也有日杂零售丶服饰箱包之类的几十个摊位。
以王宇以往的经验,这个时间人最多的肯定是最外围的那些食品摊位,他假装挑选摊位上的水果,眼睛却在瞄着四周。
他知道一双漆黑的眼睛也在角落里注视着他。
「干什麽啊——」一声尖锐嘹亮的喊声穿破了市场,似乎就在对面的摊位,离王宇并不远,他一个侧翻就翻过了水果摊,直接到了声音的源头。
老板娘正抓着一个人大声嚷嚷:「你干什麽你!把我半个摊子的卤肉都推到地上了?怎麽?砸场子?」
「大家可得给我评评理啊!」她越说越委屈,撕拉着那个中年男人不放,王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老板娘,怎麽回事?」
老板娘的大嗓门迅速吸引了一堆围观群众,围观的人层层叠叠,把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我刚摆上不久,这人就一下子冲过来把我摊子推倒了!」老板娘气冲冲地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你看看你看看,刚卤的猪头肉和酱牛肉!这麽老些全给我推地上了,多可惜啊!」
那个男人一开始低着头,被这麽一骂,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激怒的,他气冲冲的抬起头,瞪大着眼睛,也指着那个老板娘,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你你,你…别丶血口喷人!」
「我眼睁睁看着你倒过来,你抵什麽赖呢!我不管你是结巴还是哑巴,必须给我赔钱!」老板娘依旧咄咄逼人。
对面的男人明显气的不行,他眼冒火星,但是口条却跟不上:「不丶不丶不丶不是我!」
「不是你?是我自己乾的?就为了埋汰你?」老板娘冲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怼了一句。
「有丶人推了丶我丶一把!」那男人面部的青筋明显暴起,咬着牙说完了这一句,脸憋的通红。
这时候,王宇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他咬紧牙关,望向人群的外围,很快就有了收获。
那男人依旧带着黑格子的鸭舌帽,离得远远的,凝视着他。
纱布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王宇似乎看到了他口罩下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轻蔑又嘲讽的笑。
「民警同志,你倒是给我做做主啊!」那老板娘看他没什麽反应,一下子抓住了王宇的胳膊,拼命摇着,希望能从他这儿得到一个公正的判断,以挽回她的损失。
而那个结巴男人也死死抓着他的另一条胳膊,「啊丶啊丶啊丶」含糊不清的为自己申辩着,希望王宇能洗清他的无妄之灾。
这场小小的市场冤情,引得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而这身制服又注定了他不能这样立即脱身,王宇只得无奈的看着人群外那个黑色格子鸭舌帽的男人悠闲地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个男人,又变回了一个黑影,最後硬生生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王宇处理完这件事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市场,像一只瘪瘪的面口袋,在马路旁边慢慢的走着,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这种琐碎的争论吸乾,浑身的力气一点也没有了。
他突然想起演讲会的事情,自己的部分还没有完成,於是又转身回了宣讲会场。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场宣讲会早就结束了,除了师傅还有几个清理会场的人员以外,观众们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