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风把衣袖拉回肩膀,掩盖住肩头胸口几处旧疤痕,淡淡道?:“劳烦。”
目送胡御医出门后,陪坐的王府长史严陆卿皱起了?眉:
“听话里意思?,至少在京城要留到秋冬了?。”
“几个秋冬也有?可能。”萧挽风起身?走到屏风后。
心?知肚明,出了?辽东王叛乱事,朝廷不会再?轻易让身?为宗室王的他掌兵。
萧挽风吩咐:“无中生有?的‘旧疾’先放一放。把正?事做起来。”
今天的正?事和王府宅子相关。
登门求见的工部官员被引进厅堂,主位却不见河间王的身?影,只有?王府长史严陆卿坐在侧边座上,摇了?摇羽扇:
“汪主簿,说好的河间王府赐宅呢。偌大个宅子怎的没动?静了?。”
工部派来的汪主簿,嘴皮子着实利索,当即长叹一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河间王府的事,工部难做啊。”
隔着一道?六座屏风,萧挽风坐在罗汉床上,手头搁一盘杏子,听外头两人你来我往,围绕着“河间王府”掰扯。
御口赐下的河间王府,位置早定好了?长淮巷谢宅。
但不知哪处环节差错,发落谢氏的圣旨里却少了?一句,未将谢宅收没入官府。谢宅至今还是谢家的宅子。
“谢家在筹措银两,填补二十万两亏空。如何愿意轻易舍了?贵价的宅子?工部奉旨修缮河间王府,青瓦、青砖,长条砖,梁木,琉璃瓦当等诸物件和工匠都已准备到位,就差个宅子。”
“下官实话实说,工部批下五千两银。下官前日去谢家商议买宅子的事宜,谢家一口回绝了?。说低于?三万两不卖。这……工部哪来的三万两银买宅子?”
“河间王府迁移修缮之事……就卡在这处了?。只需宅子到位,工部便?能开工修缮。”汪主簿起身?长揖行?礼,眼角瞄向屏风背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劳烦严长史,将下官的原话转述给河间王殿下。”
汪主簿退出去后,严陆卿转过屏风抱怨。
“事难办啊。分明御口定论,把谢宅赐作王府,圣旨却少了?句话,板上钉钉的河间王府没了?个着落;宫里又催着我们归还庐陵王府。怎么感觉自从入了?京城,处处都卡着,处处事不顺呢。”
萧挽风平心?静气地坐着剥杏子:“我们在京城事不顺就对了?。处处事不顺,才显得出京城里谁做主。”
严陆卿叹着气说:“常青松常将军在外头求见。他领来一个人,是谢家护院的头头,绰号耿老虎。他们背后站着谢崇山,多半为了?谢六娘子而来。殿下,有?人坐山观虎斗,我们和谢家成了?戏台上互斗的老虎了?。”
萧挽风一哂:“早说过,京城容不下虎。在座诸公想看的,是狗咬狗。”
严陆卿笑?道?:“有?人要看戏,后院正?好有?安插进来的四双眼睛,我们做戏给他们看便?是。只是辛苦殿下,需当着那四双眼睛做几场戏。”
萧挽风剥好杏子咬一口,皱了?下眉。
酸。
依旧严陆卿坐在厅堂侧位,招待常将军和耿老虎两人落座。
耿老虎神色冷然,并不坐下,站着昂首说:“谢帅有?话带给河间王殿下,劳烦严长史转达。”
“河间王上回登门,赐下的马场墨宝,谢帅不敢忘。想谢家把宅子转让作河间王府,只需河间王殿下带着谢六娘子,近日再?登门长淮巷一次,谢帅愿当面商议宅子事宜。”
严陆卿摇了?摇羽扇,眼角瞥过屏风背后的人影。
那道?颀长身?影转来他的方向,简短地一颔首。
常将军还在两边哈哈地试图打圆场:
“谢家宅子对外报三万两。如果殿下亲自登门商议,数目必然可以降一降。话说回来,钱财死物哪比得上活人呢。谢帅疼爱六娘子,自古父母为儿女操不完的心?,殿下这边也要体?谅谢帅……”
长篇大论的场面话没说完,严陆卿已经?应下:
“可以。我替我家主上应了?。近期携六娘子登门商议。”
耿老虎追问:“长史说话算数?谢帅叮嘱尽快登门,哪日可以?”
严陆卿略一迟疑,屏风背后传来回答,斩钉截铁三个字:“三日后。”
耿老虎冲屏风后抱拳行?礼,转身?大步便?走。
场面话还没说完的常将军:“……啊?”
*
谢明裳一觉睡到傍晚,眉眼间的倦怠少了?些,气色也有?好转,就是背后又出了?身?汗,人懒洋洋的。
“病中多睡少思?,身?子容易恢复。”
鹿鸣捧来干净衣裳,“娘子身?子还是虚,才会睡梦中盗汗。但出汗比之前少得多了?。”
谢明裳换好衣裳,在屋里起身?走了?几圈,这时才留意到兰夏神色紧绷地站在庭院里,紧盯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卫,搬抬一个大物件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点灯,暮光里看不清晰什么,仿佛是个黑魆魆的整东西,重的很,四个人健壮亲卫抬得吃力。
鹿鸣急忙把新送来的簇新铜灯台点亮。
直到抬进堂屋,众人这才看清了?,居然是个大实木圆桌。
椭圆形状的木桌放置在堂屋中央,又抬来两座木墩。
同?样是百年巨木肆意生长的原始形状,树干当中横截开两尺长短的圆木,充作木墩子。
谢明裳瞧这实木桌眼熟,扬声问庭院里站着的顾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