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暗中走访棺材铺子,骇然发现,就在谢帅棺木进门当夜,谢家急订第二副棺木。也就是说,谢帅灵柩入京的当夜,谢家六娘便已香消玉殒。
众多?猜测沸沸扬扬。许多?暗中流言传说,侍君如侍虎,谢家六娘其实早已陨在河间王府。只不过秘不发丧,等谢帅灵柩入京,一起办丧事罢了。
深夜,谢琅送走最后一批吊唁客人,走入后堂。停步静静地打量第二幅副棺木片刻,穿过后堂,去后院。
收拾好的箱笼正在装车。谢夫人提灯站在门边,一个窈窕身影披斗篷站在夜色下,盈盈拜倒:“娘,女?儿走了。”
谢夫人道:“临去前,给你?爹爹灵前上柱香。”
“一定。”
披斗篷、戴风帽的小娘子转过身来,赫然正是已经“急病离世”的谢家六娘,明裳。
谢家兄妹重?入灵堂,谢琅点燃线香,递给妹妹。
烟火缭绕,笼罩住谢家兄妹两人的眉眼。
线香火点在眉间额前闪亮,谢明裳低声祝祷:“爹爹的大仇,我们已报了。愿爹爹在天之灵安息。”
谢琅也举香祝祷,轻声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此事并非明珠儿一人孤行,儿子也参与其中。废帝无德,天下共讨之,愿父亲莫要责怪。父亲在天之灵安息。”
灵柩入京、母亲哭得昏厥过去的当夜,谢家一双儿女?便暗中筹划,找寻时机,为父复仇。
谢琅出谋划策,定下金蝉脱壳之计,连夜急订一副棺木。
只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做得还是急了些。”缭缭烟雾中,谢琅轻声对妹妹道:
“等废帝出宫后寻暗处动手,更稳妥些。”
谢明裳:“没有最稳妥,只有最合适。当断则断,久则生变。”
废帝离宫当夜,寝宫周围已清场。在场的都是铁甲军嫡系。
废帝冤杀贺风陵,连带贺风陵麾下出征龙骨山的将士死伤无数。朔州军镇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因废帝而死的阵亡儿郎。
其中仇怨,难以压制。铁甲军将士们自发祭奠的,岂止谢崇山一人?
将士们自发祭奠含冤而死的贺风陵,祭奠阵亡在龙骨山的数万出征儿郎。
废帝竟然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真龙天子,理应得到天下庶民将士的顶礼膜拜,对士卒粗野无礼愤愤不平。
“消息压住了。”谢琅把线香插入铜炉:
“废帝当夜正常乘车去往行宫,小圣上顺利登基。目前还没有行宫出事的消息传出。应该打算多?遮掩几日,再?传废帝病死。”
谢明裳抬头注视着父亲灵位:“我今夜就走,尽快出关。”
“打算多?久回来?”
谢明裳想了想,“明年开春后吧?挽风叮嘱我,等他的消息。”
谢家六娘“急病身亡”。在京城停灵七日,之后会送出关外?,回返谢家真正的六娘,珠珠的出生地:凉州安葬。
与此同时,京城这边重?启卷宗,追加证据,平反贺风陵身上背负的叛国罪名。
“在关外?多?待一阵。”谢琅叮嘱,“等贺帅平反,方方面面准备好,你?便可以作为贺帅之女?:贺娘子的身份,重?新现身——”
紧闭的厅堂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雍容华贵的京城贵女?长裙拖曳走进门来。
“胆子太大啊,小六娘。”
谢家兄妹齐齐一怔,谢明裳上前迎接,“寒冷冬夜,大长公主怎么亲来了。”
大长公主笑?睨她:“寒冷冬夜,当然有要紧事,才会不请而至。刚才你?们嘀咕什么,本宫可没听见。”
灵堂前上香毕,取出一封大红庚帖,在长明灯下郑重?展开。
“灵前打扰,谢帅勿怪。实在是小辈们让人操心哪。眼看?着小儿女?们要各奔一方,本宫想了想,还是赶在今日登门跟谢帅商议商议,你?这做长辈的在天上做个见证。”
谢明裳:“……”
谢琅:“……”
大长公主郑重?其事地祝祷完毕,回身道:“劳烦谢家郎君,请你?母亲出来。”
片刻后,谢夫人素服现身,肃穆行礼。
只听大长公主道:“我那侄儿挽风,君子守正,敏而高行。胸吞百川,凤欲求凰。”
“今有贺帅家中千金明裳,仙姿玉貌,林下风致。日月入怀,豁达尘世。”
“今晚当着谢帅之灵位,谢夫人当面,本宫这个做长辈的愿做月老,替萧、贺两边小儿女?牵个红线。谢夫人,这见证,谢家做不做得?”
谢夫人听到那句“凤欲求凰”,便含泪带笑?,走去谢明裳面前。
“萧、贺两家成?就好事,谢家自然乐于见证。老头子的牌位在上头看?着,他也高兴。明裳。”谢夫人挽住女?儿的手,“你?听见了,你?觉得如何?”
谢明裳坦坦荡荡地说:“女?儿之前早应下挽风,愿意?嫁他了。但当着大长公主面,我还是得说,嫁他容易,做他河间王府的王妃,难——”
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即刻扯住女?儿喝止:“等提完亲再?商议。你?爹听着呢。”明珠儿的婚事,是谢崇山生前心里扎的一根刺。婚事若不成?,老头子得从地下气活了。
谢明裳纳闷反问:“现在不商议,什么时候商议?”
谢夫人瞪眼道:“反正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