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像一只蜗牛小心地缩回了触角,愧疚地小声说:「对不起。」
庄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他臭骂道:「你个傻比!」
温衍手足无措地被庄锐抱着,垂着的两只手抬起来又放下,看着因为自己伤心到泪流不止的庄锐,心乱如麻,只能苍白地说着「对不起……」鼻子也跟着酸了。
「你当初为什麽要骗我钱啊?」庄锐擦掉眼泪,又狠狠打了一下温衍,两只通红的眼睛瞪着温衍质问道,「你直接说你缺钱用就是了,干嘛要骗我钱啊?」
「骗丶骗钱?」温衍惊讶地问道,「我骗你的钱?」
「就是以前初中的时候,2010年你在企鹅上说你妈病了,让我给你充了两百企鹅币,」庄锐激动道,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居然被这麽离谱的谎言骗到简直蠢得说出来都尴尬。
温衍才想起来,也气得头发都要炸开来了:「那不是我!我当时被人家盗了企鹅号!」
「後来找回来以後,你已经把我删掉了,」温衍委屈巴巴地解释,「我後来去加你,你骂我骗子,让我滚。」
「我以为你怪我骗你我是Beta的事情,」温衍今天才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蒙受了多大的冤枉。
庄锐也才反应过来,过于震惊於温衍居然就是当初的爱丽丝,差点忘了当初爱丽丝还骗他是Beta!
他当初幻想那麽久的可爱Beta弟弟居然变成了面前这麽大个Alpha!
「哥哥,那个家伙还骗了你钱吗?」温衍气愤地问,「所以你才把我拉黑的?」
「啊?不是你吗?」庄锐呆住了。
温衍又气又委屈了:「不是我啊!哥哥我跟你聊了那麽久,我像是会骗钱的人吗?」
「……」庄锐有些理亏,「那,那就是觉得不会,所以才被你,不是,被那个骗子给骗了嘛。我浑身上下就那两百块,省吃俭用存了三年呢,全没了。」
「该死的盗号贼!」温衍气得像追尾巴的狗一样在原地打转,找不到目标打。
「好了好了,都过去那麽久了,」庄锐急忙拉住他,又问道,「你什麽时候认出我是小星星的?高中的时候吗?所以你才喜欢我?」
温衍对上仰头正望着自己的那双漂亮桃花眼。
它们澄澈得像春天里的河流,和多年前一模一样,从未变过。
初二的时候,母亲在洗脚城做皮肉生意的事情在本地已经不是秘密,包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皆有耳闻。
各种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当面的嘲讽和霸凌的事情屡禁不止。
他永远是坐在角落里,一个人走在被隔离的人群中。
而众人的眼里,他的胸前一直挂着块写有「女昌女支之子」的名牌,浑身都爬满了性病的病毒。
畏惧丶恶心丶厌恶。
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那些视线如同湿腻的舌头一般在他身上舔来舔去。
他每天背的书包底下一直放着把刀,提心吊胆地上下学。
像他这种人是最容易招惹来祸端的,没有人和他熟识,更没有人同他要好,也没有人管他。
连老师都对他避之不及甚至视而不见。
毕竟他们当中的有些同事或者同事的丈夫也是他母亲的入幕之宾,迁怒是人之常情。
家里有个随时会变成怪物杀人的母亲,不认识的陌生人会不定时刷新,恶心的腥臭味总是飘散不去。
温衍讨厌家里,也讨厌学校,但是相比起来,学校比家里和外面都安全。
他只要埋头睡觉,也看不见那些讨厌的目光,也假作听不见那些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唯一的娱乐大概只有看语文书和学校订的杂志。
温衍喜欢上面的故事,他仿佛附身在主人公的身上借着他们眼睛窥探他们的人生,有时从他们身上获得快乐,有时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情感的共振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的细胞都在一同震颤。
他也喜欢那些诗词,喜欢听语文老师讲述这些千古闻名的诗人跌宕的人生,讲述他们如何将一腔的失意悲愤或愁绪悲凉化解作洒脱释怀,或倾注作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妙诗词,将这些心事与志向唱给天地,将这些遗憾告知於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