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亦舟递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你不要就算了,我退……”
“我要。”苏温言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
手杖有些分量,但又不至于太沉,看材料应该是某种合金,杖身是银色哑光,有些许纹路,杖首部分则是雕刻成兽头的亮银。
“狗?”苏温言摸了摸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兽头,“和你那围裙是情侣款吗?”
“……明明不是一个品种好吧。”
的确不是一个品种,为了符合实际需求,手杖用的是垂耳狗头。
他握在手里试了试,还算趁手,又拄在地面借力起身,即便是在瓷砖上也很防滑。
“要是觉得不方便,还有这个。”俞亦舟又拿出一个替换用的普通杖首。
苏温言没接,踱了几步适应适应,走到穿衣镜前:“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穿上西装,踩上皮鞋,头戴礼帽,出门就是回头率百分百的英伦绅士。”
俞亦舟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白西装比较衬你。”
苏温言笑出声来。
“你不会真想让我打扮成这样去老师家吧?”他说,“学油画学的,真给自己学成洋人模样了?”
“哪里不妥吗?”俞亦舟表情认真,“穿这么一身,怀里再夹上一幅装裱好的古典油画,保证你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敢主动碰你。”
“我都不敢想我要是以这种形象去学校上课,我的学生得兴奋成什么样。”
俞亦舟想了想觉得也是,苏老师本来就已经很吸引眼球了,要是换身打扮换个风格,那些学生非得疯了不可。
不过没关系,反正下个学期他也要去学校应聘,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赶走那些学生。
苏温言又摸了摸杖首,忽然问:“这狗头部分该不会是银的吧?”
俞亦舟点头:“杀菌。”
好家伙。
这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啊。
不过看这银的硬度,肯定不是纯银,但愿不会贵得太离谱。
俞亦舟这家伙,对自己抠抠搜搜,给他花起钱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趁着还有几天才到年三十,苏温言赶紧适应了一下手杖——从拐杖到手杖还是有些难度的,拐杖至少能支撑身体,而手杖只能助行,约等于他没办法再借助外力了。
不过这东西小巧轻便,的确方便很多,最重要的一点,这东西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有时候看着那逐渐被他冷落的轮椅,他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摆脱它。
从他出院至今四个月,他好像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好像那起车祸只是幽寂午夜的一场噩梦。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来帮忙,帮我看看贴的正不正。”
俞亦舟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苏温言回过头:“今天才二十九,你怎么就贴起对联了?”
“明天不是要出门吗,哪有时间,今天先贴了吧。”俞亦舟说着开门出去,“穿好衣服再出来,别冻着。”
“知道了,我的俞大保姆,这点事你一天叮嘱三遍。”苏温言披上外套,拄着手杖跟他来到门前。
年前这段时间没少下雪,外面的积雪一直没化,但门前和院子已经被俞亦舟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苏温言不再拄拐,俞亦舟就也不把他当伤残人士看了,有事没事就喊他起来活动活动,贴个对联也非要叫上他一起。
苏温言小心地下了门前台阶,站远一些:“嗯……再往上点,好,就是这里。”
贴好了一边,俞亦舟去贴另一边,苏温言指挥着他,最后贴到横批。
“居然不踩凳子就能够着?”他对此感到惊讶,“看来我家的大门还是不够高啊。”
“也许是你手短。”
“胡说八道,虽然我的身材比例没你那么好,但也绝对不差,回头我把大门加高到三米,看你还够不够得着。”
俞亦舟被他逗笑,唇角翘起了一点:“好了,贴完了,快进去吧。”
苏温言哼了一声。
两人回到屋内,俞亦舟又去贴福字,最终,一张窗花落在画室的窗玻璃上。
苏温言忽然一愣。
他好像知道那幅雪景图里缺什么了。
油画还在画架上摆着,他画好以后就没再管,上面的颜料已经干了。
他调了一点红色,往画布上落去。
寂静洁白的雪景便被这一张窗花注入活力,新年的气氛跃然纸上,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喜庆与温暖。
他放下画笔,眉眼间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原来红色不光是生的颜色,是死的颜色,是喜庆与热闹,更是……家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