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诺清本能地想要驳斥,但看到窗外暗沉沉的天色时,也只得艰难地将心中的焦虑压了下来。
宫里宫外都是有宵禁的,深夜疾驰不吉,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子,扰乱一城的人心。
但既然已经见了夜寒烟的病状,再回甘露殿去安眠已经不可能,祁诺清迟疑了一下,只得回到内殿,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帐中的呼吸声低不可闻,却是祁诺清此时唯一的安慰。
只有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才能稍稍有些底气地安慰自己:她没事,她还在,她还可以等……
祁诺清一遍一遍地劝自己不要慌,一颗心却仍像在大海上浮沉一般,四顾茫然,找不到半点可以依靠的凭仗……
东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一夜未眠的祁诺清几乎是立刻从榻上跳了起来,在值夜的太医们诧异的目光之中飞快地奔出殿外,向坐在台阶上打盹的小太监吩咐道:“立刻出宫,去请涵王到含英殿来!”
小太监迷糊了一瞬间,看清皇帝凌厉的目光之后,再不敢多问,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一溜烟地奔了出去。
祁诺清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反倒越发焦灼不安。眼见值守的太医们个个熬得眼圈发红,他也不忍逼迫太过,只得强作镇定,缓步走到殿外,在回廊之下来来回回地走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催得时间快一些一样。
“皇上,”小豆子迟疑着走过来道,“上朝的时辰快到了,甘露殿的奴才们已经将朝服送了过来,您看……”
祁诺清略一迟疑,忽然在身旁的廊柱上重重地击了一拳:“不必了,你去传旨紫宸殿,今日免朝!”
“这……”小豆子心中一惊,却不敢多问,忙低头应下,自去传旨。
祁诺清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决定任性一次,但他知道,即使今日照常上朝,他也不可能将那些朝臣们的聒噪听进去半句!
为了天下大事,他委屈过她太多次,今日就当他是为这些年的委屈而给她一个报偿好了。
虽然,昏迷中的她并不会知道他此时的决定……
祁诺涵一路被小太监引着脚下生风地跑过来的时候,祁诺清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廊下来来回回转了多少圈。
“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不上朝?”祁诺涵十分诧异地看着这个脸色憔悴的君王。
“跟我来!”祁诺清二话不说便拖着祁诺涵的手奔进内殿。
祁诺涵心中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缘故,却故意假作不知:“你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这不是贵妃的寝殿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内殿之中,祁诺清放开祁诺涵的手,颤抖着指指夜寒烟躺着的地方,手指和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有问题的是你吧?”祁诺涵眉头微皱,诧异地问道。
祁诺清已在殿中煎熬了一夜,此时早没了半分力气。祁诺涵慢吞吞的反应虽然让他十分着恼,他却已经没有了跟他计较的精力,只焦灼地指着帷帐的方向,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祁诺涵见状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忍不住冷笑道:“一个无用的弃子罢了,何必过分流连?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便让她去吧。”
“你到底救不救?”祁诺清厉声喝斥,声音已经有了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祁诺涵微微一惊,诧异地看向这位自幼便极善隐藏情绪的兄弟。
他何时这样惊慌失措过?
如今竟为了这个女子,破例如斯。
若是早知今日心碎如此,当日又何必那样绝情?一个富有天下的君王,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东西是输不起的吗?
可惜了,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祁诺涵早已料到某人终有一日会后悔,他本以为到了那一日,他会有足够的理由幸灾乐祸地去讽刺他,但此时看到那张惊惶无措的脸,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狠下心来。
罢了,这个人已经把自己折磨得够惨,这一次就先放过他吧!
祁诺涵暗自叹息了一声之后,只得认命地吩咐沫儿撩起帐帘,细细查看夜寒烟的脸色。
“怎么样?”祁诺清仿佛忽然又来了力气,冲到身旁焦灼地问。
一向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嬉皮笑脸的祁诺涵,此时的脸色却是异常凝重。
在祁诺清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目光之中,他沉吟了半晌才道:“严格来说,这不是病。”
“你也认为她是在装病?”祁诺清的脸色变了几变,不可避免地越发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