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情被周青和阿嬷强制收留了。
她们住在岳市最北边的老破小,卓情跟着她爬六楼,爬到一半脸上就多了一层散粉。
进了屋,阿嬷看他的脸,又心疼又想笑,给他淘了个毛巾擦脸。
“委屈小卓了。”她说。
周青他们租的这个房子对两个女人来说刚好,再加一个卓情就有点挤了。卓情想告辞,阿嬷非常严厉地呵斥了他,问他是不是不拿她们当家人。
这个名头太大了,卓情承认和否认都不太对。
阿嬷在卓情来之前已经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她去和周青睡一间,给卓情准备的被套和用具都是新买的。
卓情实在没有精力推拒,他便有了何圆走后的第二个家。
卓情最开始整天窝在房间不出来,不说话,周青和阿嬷谁也不会说他,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用的大人。
周青白天去上班,家里就剩阿嬷和卓情。阿嬷不是那种事很多的小老太太,她尊重卓情所有的陋习和混乱。她每天早起打完八段锦就去菜市场买菜,做好饭敲卓情的房门,只敲一遍,从不给卓情压力。
在石榴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卓情从房间出来了。
阿嬷坐在沙发上,戴着一个老花眼镜,给卓情织今年冬天的手套,是大红色的。卓情本来以为她是给周青织的,结果他刚坐下阿嬷就抓着他的手往毛线上比。
“太早了吧。”卓情很小声地说。
“不早,”她说:“我看不见啦,织得慢。”
卓情抿抿嘴,坐在她旁边放空,阿嬷也没和他说话。
过了很久,卓情又出声了,“阿嬷,我有一个问题。”
阿嬷头都没抬,很随意的和他聊天,“阿嬷听听。”
“……我要、人要怎么做才能不难过。”
阿嬷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从来不难过。”
“为什么?”
“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难过呀。”
卓情思考了一天,第二天决定出去找点事情做。
踏出单元楼,在晒到太阳的那一刻,卓情一阵头晕,心脏“砰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到“活着”。
卓情从来没工作过,不知道去哪儿找活,在街上晃荡了一圈,迷茫而返。
晚上,周青回来,给他带了一个新手机,教他怎么在手机上投简历。
周青看他填学校,说:“双一流啊,不错,应该不会太难找。”其实她是骗他的,不想太打击卓情的信心,毕竟现在211都只能去摇奶茶。
“卓文单花钱买的。”卓情说。
周青:“这得好几十万吧!”
卓情思索片刻,“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学历和学校把钱要回来。”
周青说不行,遂放弃。
卓情按照周青说的海投,最后只收到了两个回复。
周青只扫了一眼,“电销。”
知道了什么是电销后,卓情也一样拒绝了。
周青推荐他投一些大公司,卓情去看了,都是熟人的企业,他要是真进去了,见到以前一起玩的公子哥,他要怎么自处?
小一点的企业基本上都不回他,卓情慢慢才反应过来,他姓“卓”,被封家摁死的那个“卓”,岳市已经没人敢用他了。
卓情的心思都放在找工作上,很久没时间想其他糟心事,人的精神气也好了很多。
某天晚上,他经过一家酒吧,站在马路边和进进出出的人对视了好几眼,走了进去。
卓情长得好看,又高又瘦,这种小酒吧管的松,都不看他身份证,当天就催他上岗。
他从最低的服务员做起,卓情是很熟悉这套工作流程的,毕竟他从前也是夜店的常客。
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干这行不仅累,还要被骚扰。
一晚上,卓情被摸了五次屁股,在第六次的时候,他终于当场抓住了对方。
把啤酒肚男的手摁在桌上,酒瓶高高举起,砸下去的时候卓情留了一线,往旁边挪了半寸。酒瓶在脸边炸开,啤酒肚男当场吓尿了。
卓情下一秒就被请去了经理办公室,经理骂了他很久,卓文单都不会用那么难听的话骂他,说他“来这种地方还想立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