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证据就在我的记忆里,诸位仙人可自行搜魂,我秦玉襄若是有半句作假,那便让我永坠万鬼窟,生生世世伴于恶鬼,再不得为人。”
“这……”
事关兹事体大,波及甚广。上面的人没说话,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把嘴抿得紧紧地,神色各异地四处张望。企图从自家长老或者别家掌门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只是,能活这么久的都是人精。能让他们看出来就怪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硬是没人应声。
若此事为真,这些龌龊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运行了这么多年,在场肯定不乏参与者。
他此番举动已是打草惊蛇。
若不是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谢明烛看不清,雾霭色的眼眸始终朦胧,就这样轻轻扫过,不动声色间已将所有人的神色描摹于心。
但看这些人的反应,他心间一沉。此事,八成为真。
联想到此前的一个赌约,少女清绝的面容与狐狸面具渐有重合。
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此事因自保而起,因恨结果,同代旁人无法干涉、不敢干涉,不如由我们这群少年人了结。”
药堂谷垄断丹、医二修多年,不满者自然也不少,只是先前都被淹没在药堂谷医者仁心的一片好名声里,细弱蚊蝇。
这一下,无论真假,都给足了他们发声的机会。
是以,他们眼珠子转了转,将算盘打到了关山月头上。
搜魂术属于主观性比较强的一类术法,对施术人本身和被搜魂者的要求都极高,稍有不慎,被搜魂者便会神识受损,变成傻子。
“早闻仙人修为过人,关山月在五域中的信誉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看此时不如就由山月仙人出手,将真相公之于众,不要平白误了谷主的名声啊。”
“是啊,是啊。”
“如此甚好。”
黎穗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可别,我们关山月这包庇青瑶的罪名可还没洗清呢。”
有事就让关山月上,对关山月、关山月弟子的排挤也是半点不提啊。
此事孰真孰假,对关山月都没半点好处。
该信的、该着急的、仇视的、包庇的会在瞬间如疯狗一样涌上来。
圣子突然开口:“方谷主怎么看?”
方玉徽笑了下,抿了口酒壶里的水,不甚在意道:“在下能怎么看,圣子修为也十分精进,我看不如就由圣子搜魂?”
“不必如此。”圣女身旁的神侍招了招手,欠身:“圣女说她有一天品法宝,可辩真假。”
“神殿原来还有圣女吗?”沈清霖纳闷。
一旁越清渡压低了声音简单解释:“神殿分为左右两殿,一般主事的都是左殿,神殿默认就是左殿,也就是圣子一脉,右殿是左殿的附庸,圣女你可以理解为是圣子继承人。等她摈弃性别之分,就与圣子无异了。”
听遥他们被传送出来时,正逢秦玉襄的记忆被当众展现之际。
隔着泱泱人群,她再次与那双金色竖瞳对上了视线。
她在那双淡漠的金色瞳仁里看到了诧异。听遥黛眉轻挑,很快洞悉了原因。
祂没能在她眼中窥探到任何极端的负面情绪,即使历经误解、背叛、仇视,她的眼中依旧是清明一片的干净。
在那一片干净中,一道亮白的身影愈发清晰,似乎要从她的瞳孔中走出来,少女扬唇轻哼,绵延的千山雪似乎都被她敛于眸中:“就算如此,我也会是修真界最后一片净土。师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秦玉襄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纯白色的长袍及至脚踝,来人以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无欲无求的半金瞳仁,细白腕间银白色的十字架随她施咒间轻轻晃动,更衬得那肌肤细腻胜羊脂。
眼神触及那细小低调的十字架时,沈惊棠眼皮不可遏制地颤动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看向圣女的眼神与众人无异。
面纱微动:“现。”
所有关注着这边的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许多段、分属不同人的记忆。
殷都百姓、难民、妖族、魔族、修士,在这之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药堂谷的药人。
被当做药人炼妖时的五感被清晰地共感到每一个人身上。
刚被天机榜清除负面影响,才舒服不到一会的听遥脸色又白了白:“”早知道就晚点出来了。
至此,药堂谷活人炼药已成事实。
方明姝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方玉徽,语无伦次:“师傅,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我都在记忆里里看见了我看见大大长老才是主使,是不是?”
把她从小带到大,教她明是非、辨人心,识读医者箴言的长辈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一个人,你叫她如何相信?
“师傅你说话啊师傅”
玉酒壶在他手中炸开,酒水四溅,将他眉眼都染上水色,如玉的面容透露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自嘲,有同代修士摇摇头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当初那名纸笔尽芳华,纵情山水诗意的小公子。
有人叹息,“当年之事,他还是没放下。”
“放下?药堂谷包括令妹在内一百三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在我眼前消逝,你要我怎么放下?大战在即,百年前的历史即将重演,我想让医者有自保能力,不再受制于人,有错吗?”
“弱肉强食,便是修真界的生存法则,这可是你们当初跟我说的。怎么如今反而不认了?若不是你们执意夺取魔珠,又怎会有仙魔大战?他们又怎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