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的意思是?”
秦玅观阖眸,疲惫道:
“君王的宠信,于她而言并非益事。”
从前唐笙的那方荷包,秦玅观留着,可以藏于大带里侧,不易被人觉察。而香囊这种物件,必须佩挂身侧——与六品官袍同色的料子,略显仓促的收线,淡淡的药香:明眼人留个心眼便能猜出这是谁赠给她的。
秦玅观不过是嗅了几回帕子,便已被方汀看了出来。
若是真将唐笙做的这方香囊佩在身侧……
她亦是人,总有情难自已的时候,若是牵绊深了,于她和唐笙而言都不是益事。
唐笙并非有实权的朝廷命官,眼下虽有秦玅观护着,可一旦出了纰漏,她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静下心来思忖良久,秦玅观觉得,此事该有个了断了。
“你同她说,朕昨夜不过是疯一回。”秦玅观道,“朕可以给赏,无论是晋官位还是赏银钱,朕都会给。若是什么都不要——”
“那就都忘了吧。”
方汀心中五味杂陈,一面心疼秦玅观,一面替唐笙揪心。
她不是不明白秦玅观的苦衷,可她总觉得,此事应当有更妥当的处置方法。
方汀说了心里话,秦玅观闻言睁眼,略有些失神。
“你觉得,唐简能力如何。”
“唐大人自是材优干济。”
“唐笙同她作比呢。”
“这……”
唐简那般有手段有魄力的,最后也落了个死于群臣逼迫的结局。唐笙这般,不必相提了。
“唐大人是前朝谋臣,是您的臂膀,和她到底是不同的。您可以护着她些,藏着她些。”
秦玅观未搭话,她考量的要比方汀更深更远一些。
她这样的人,最宜当孤家寡人,一旦有了软肋,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秦玅观眉心淡去不久的阴翳重新聚拢,方汀替她理好棉衾,目光担忧。
人心都是血肉长的,方汀是看着她长成的,自然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唐笙那般细致用心,且性子也易于陛下操控,若是能留在陛下身边为她排解郁结,贴身养护,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陛下似乎思量得更多,并不是将她当作棋子和用具在摆布。
想到这,方汀忽然意识到,秦玅观或许对唐笙是真动了心。
“奴婢将安神香囊放于您枕下了。”她轻声道,“您好生歇着,勿要再忧心了。”
秦玅观胃痛得厉害。
她蜷缩着,只露出一点单薄的肩头,额前的碎发沾着冷汗,整个人异常憔悴。
方汀想要将棉衾往上拉些,遮住她的肩膀,却听得秦玅观低低道:
“朕真是疯了。”
*
一直到祭祖大典前一日,唐笙都未曾见着秦玅观。
期间,方姑姑来传过一次话。
唐笙一直忧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自秦玅观拒见她开始,她就料到了一定会有这天,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
秦玅观是一国之君,虽然厌恶男人,但要寻找稳定的伴侣,肯定会为朝局考量,选拔能巩固皇权的人陪伴在身边。
唐笙于她而言,既无可以依仗的能力,又无显赫的家世。她至多是秦玅观感兴趣的玩物罢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通了这些,唐笙便没有那么难过了,可也总是失神,常觉烦闷。
她木木地听完方姑姑还算温和的传话,心和官袍内衬缺失的那块一样,空荡荡的。
“劳烦姑姑跑这一趟了。”唐笙面容淡淡的,半敛着眼眸,显得很没精神。
方汀打量着她:“陛下问你,想要什么赏。”
唐笙哂笑:“陛下已经赏过了,微臣自当谢恩。”
方汀眼眸微动,知道唐笙是误会了秦玅观前些时日的赏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