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生道:“其实张奶奶也不亏,借寿之后,她儿子半死不活的小旅社也盘活了,孙子想要的学区房也买上了。”
“一家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样的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李乘风反问一句:“你觉得这是皆大欢喜?”
“当然了。”吴长生点头道:“让更需要寿命的人延长了命,让更需要钱的人获得了钱,这可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他身体愈发放松,斜靠在背后的椅背上,高谈阔论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些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有些是没有价值的。为了整个人类能够进步,应该要牺牲那些没有价值的人的寿命,来延长那些有价值的人的寿命。”
吴长生觉得,他可是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善事,是可以累积功德,得道成仙的。
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道。
李乘风笑了,是被气笑的,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他对着吴长生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的生命才算有价值的?”
吴长生振振有词道:“比如刘医生这样的人的生命,就是有价值的,而这座温泉小镇上的镇民的生命,就是没有价值的。”
他摇头叹道:“可惜天道不公,张爷爷张奶奶这对老夫妇,一辈子浑浑噩噩生活在小镇上,如同井底之蛙,却可以活上一百年,而整个华国最厉害的外科圣手,年仅四十岁,就阳寿将尽,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李乘风:“遗憾?”
“当然遗憾了。”吴长生道:“那两位老人活着,仅仅只是活两个人,可刘医生活得越久,救的人越多。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生病吗?你能保证你的家人一辈子不生病吗?我这是在救人。”
“救人?”李乘风笑了笑,“你管这叫救人?”
吴长生点头道:“我不过是让阳寿流向更需要它的人而已。生命的重量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生命轻于鸿毛,有些人的生命重于泰山。”他举起手臂振臂一呼,“我不过是用轻于鸿毛之人的死换来重于泰山之人的生罢了。”
李乘风摇头叹道:“在你眼里,张爷爷张奶奶的生命轻于鸿毛,可是在他们的家人眼里,他们的生命重于泰山。”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如此随意蔑视别人的生命?”
“你以神明自封吗?”
“你凭什么用你的道德标准来评价他人的价值?”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都有活得好的权利,没有任何人可以审判谁是废人,谁是多余人。”
听到这里,吴长生的脸色彻底变了,阴沉着脸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来借寿的,你是来干嘛的?”
李乘风抬眼看向面前如临大敌的吴长生,淡淡开口道:“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在你眼中,轻于鸿毛的人。”
吴长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李乘风坐在原处,看着他推开门走出去,并不拦他,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啧”了一声。
茶杯还没放下,下一秒,推门出去的吴长生又重新从门外推门而入。
看到李乘风,他显然有些懵逼。
“你、你怎么在这?”他指着李乘风,又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大门,脸色一下精彩了起来。
吴长生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每次都如同鬼打墙一般,推门出去后又重新返回了门内。
如此这般数次,把他折磨得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终于放弃了出门的想法。
他扭过头,脸色狰狞地扑向李乘风的方向,“是你搞得鬼对不对?”
没想到还没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像是被困在泥沼中一样,寸步难行。
更恐怖的是,除了身体被禁锢,他整个人的心脏和呼吸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脸胀得通红,而后慢慢发紫,泛出一种将死的惨白。
就在他以为他要被活活憋死的下一秒,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吴长生两腿一软,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看向李乘风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自从有了借寿的能力,他天不怕地不怕,他不怕治安所,也不怕权贵,更不怕死。
天大的事情在他看来,大不了一跑了之。
可是对上李乘风,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过,这个男人的手段,他永远猜不透。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彻底怂了,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李乘风的对面。
“您……”他带着哭腔开口道:“您到底想要怎么样?”
李乘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跑了?”
吴长生头摇得像拨浪鼓,带着一丝忐忑,开口问道:“您是不是对张家奶奶的事情有些介怀,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错,不然我把她的寿命还给她您看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李乘风淡淡道:“除了张得道,所有人的寿命你需得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