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桦眼睛闪啊闪,对这个小王爷的好感度噌噌直涨:对比水瀚宇,再看看人家这态度!谦恭有礼、进退有度,怪不得北静王是正派忠顺王是反派呢!
薛墨弦自然也谦恭地客套了几句,心里的疑窦却越来越深:搜捕有必要再来船上查吗?叛军没有水军,不太可能躲在船上吧?
“王爷,还有下面一层,我带您去。”水瀚宇忽然插过来,水溶点了点头,带着兵一起下去了。
薛墨弦看着两人的背影,疑窦越来越深,冷不丁的,肩膀上被人点了一下,转身一看,竟然是钟荁。
清秀的小厮缩着肩膀,眼睛却清亮可人:“大公子,跟我来一趟,我发现一个人。”
一个人?回想起水溶的手下的行动——看那翻箱倒柜的模样,他们是来找人的。
薛墨弦跟林青桦对视一眼,跟着钟荁从下人走的甬道悄悄绕进了官船最下——倒是比走舷梯的水瀚宇和水溶快了一步。
钟荁快走几步,悄悄掀起了盖在逃生小船上的一块厚布,露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薛林二人目光一紧——这个人,竟然是冯紫英!
钟荁避在一边颤颤巍巍地缩着脖子,薛墨弦皱了皱眉,林青桦轻声问他:“你觉得,水溶是来救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不用怀疑,定是来救人的——要害的话,不必亲自来一趟。不知道他为何会昏迷在此处,但是,跟水瀚宇肯定脱不了关系。
耳听那边的阶梯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薛墨弦忽然上前,解开冯紫英不离身的钱袋,往里头塞了些什么东西,然后拉着林青桦和钟荁悄声从甬道离开。
“喂,你放了什么?千里追香?”林青桦好奇地拽他袖子。
薛墨弦用眼神示意钟荁离开,抱着手睨眼看他:“这不是武侠剧,我不过塞了几张银票进去。”
“你真体贴……”林青桦眼睛一转便明白了他此举的用意,“银票都是有票号的,只要他把银票送到你薛家的当铺去兑换,你就立马知道他在哪儿了,对不对?”
“有备无患而已。”皇家的都是渣,他不得不防。
船舱底部,水溶指挥着几个绝对信任的亲兵将冯紫英装进了一座大箱子,水瀚宇握了握拳头,低眉掩住眼中的痛苦:“……剩下的事,就拜托王爷了。”
“冯老将军是我朝名将,虽然……但功不掩过。我甘冒龙颜大怒之险,也要保住他一条血脉。”水溶笑了笑,而后露出些许担忧的眼神,“你最近还是小心些,皇上降罪冯家满门抄斩,虽然不至于带累你,但是你父王那边……”
“我明白。”今天早上,家中就传来消息,自家父王已经准备上折子请改立世子了。不过,反正,皇帝不会同意的。
“其实他是来救我的。”水瀚宇看着静静不动的冯紫英,闭目叹息。他被冯唐□,冯紫英竟然偷了钥匙来……谋反之事,冯紫英并不知情,冯唐只想让他骗取水瀚宇那份手谕,但冯紫英也察觉到了不对,偷偷跟踪了父亲——还好冯唐手下混了几个他的人,他令人将冯紫英击晕,藏在了小船上,所幸王子腾搜船时他已经被释放,费尽心力打好了掩护,又立即派人去通知水溶,水溶总算是在别人过来之前赶到了。
水溶叹气:“冯公子的人品心性如何,你我都非常清楚,哎,确实可惜了啊。时间不多了,我先走了,你保重。”
“王爷保重。”水瀚宇抱了抱拳,看着水溶一脸的倦色,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注意身体。”
“无妨,”水溶笑了笑,“只需再跑一趟东平王府,本王的差事就算办完了。”
“王爷。”毕竟跟水溶是自小相识的堂兄弟,水瀚宇自是明白水溶执拗的个性,这是个认定了就不听劝的人。
水溶令人抬箱子离开,转身时,脚下不禁一个踉跄。却依然拒绝了亲兵扶过来的手,疲惫却坚定地自己走下去。接连几天的忙碌,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冯府也搜过了,依然没有;最后的希望便在东平郡王府,果然那里还找不到,他……也该绝望了吧?
☆、28
京城刚刚经过一场夜战,清晨略有阴霾,整个皇宫的侍人在一片森严中战战兢兢地取水、洒水、拖地,不知道重复了几个来回,才将金銮殿前大片大片的血污全部刷洗干净。
空气中还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儿,一夜未眠皇帝对着不甚明亮的晨光,背手沉默良久,才道:“东平王军功显赫一世,老来却如此糊涂!到底是朕的皇叔,他不仁,朕不能不义。押送皇陵,一世陪伴皇祖吧!”
“是!”阶下两位将军领命而去,至此,金銮殿中只剩下皇帝和几个亲近的侍人。
皇帝重重叹气,慢慢踱回龙椅上,不受控制的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酸胀不堪的太阳穴。
众人皆低头屏息,常年伺候的皇帝的大太监罗金小心上前压着沙哑的嗓音:“皇上,太上皇昨晚受了惊吓,已经宣了太医,但是太医们那里……”
“惊吓!太医院都是白痴吗?压个惊都办不到了吗?”皇帝陡然厉声呵斥,一挥手将一摞奏折扫在地上,众人皆胆战心惊地跪下,却听皇帝声音低沉又缓慢,“知道了,父皇的病,朕心里早有数,着太医们尽力便是。”
“是,皇上。”罗金自发地走到皇帝身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帮皇帝按摩着,旁边有眼色儿的小太监立即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儿送到皇帝鼻下,皇帝眯着眼睛闻了闻,香气沁心,顿觉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