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年过去了,心理诊疗师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能让他的情况有半分好转。
凌宇到家的时候,心理师已经到了,保姆端了热茶和水果招待着。
因为凌宇的状态不好,郑平担心会出事,劝说凌宇许久他才同意雇了保姆在家。
今日聊完后,心理医生抱歉的表示,凌宇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对此无能为力。为了不拖延凌宇的病情,他向凌宇推荐了自己的师姐。
凌宇知道他的情况大概率是好不了的,不是心理医生的能力不够,而是他不肯放过自己,他控制不住的自我折磨。
出于礼貌,凌宇还是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他发现,地址竟在他就读的大学附近,他的心念不由微微一动。
凌宇很久不曾回过母校了,因为这张名片,他还是抽出时间回去了一趟。
十几年过去了,校园中的一切还跟记忆中一样。这座拥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古朴,豁达,包容着一切。
凌宇沿着校园道路慢慢走着,读书时的记忆纷纷涌上脑海,之后他根据名片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心理师年过半百,化着淡妆,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给人一种十分温柔可亲的感觉。她微笑着望着凌宇,笑容温和,优雅又从容,她请凌宇坐下。
凌宇打量着身处的环境。这间诊疗室不大,却是窗明几净,气息宜人,房中桌子上修剪的整整齐的花草,还有那微微摆动的座钟,一切的一切都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凌宇此前见过数名心理师,每一次的心理疏解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但这一次,在心里医师鼓励的目光下,很自然的就开了口。
凌宇闭起眼睛,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很痛苦:“我跟我的爱人离婚了,三年多了,他很好,是我的错……”
转眼三年过去了,时间在凌宇身上,没有变成治愈伤口的良药,反倒在经年累月中发酵,那些悔恨渐渐化为剧毒,侵入四肢百骸,腐蚀他的骨骼血肉,让他一刻也得不到解脱。
凌宇这次说了很久,久到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呕起来。
心理医师借由递水的动作,打断了他的叙说。
凌宇接过水杯道:“谢谢。”
他喝完了杯中茶水,觉得舒服了许多。
心理医生笑笑:“我什么也没有做。”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凌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见过的心理医师不乏在国际享有盛名的大能,却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像现在这般轻松。
眼前的心理医师一直安静的听着他的故事,目光悲悯而慈爱,凌宇想,这可能就是原因。
眼前人,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病人——至少,她给他的感觉是这样。
凌宇感觉她像是一位包容一切的长辈,所以他敢说出那些自己不曾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他心中的痛悔。
第一天,心理医生并没有给凌宇开药,只跟他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凌宇道谢后离开。
圣诞节过后,就是元旦,年轻人心心念念的跨年夜马上就要到来了。
12月31号这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期待和欢喜之中,街道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所有人都在准备,准备迎接下一年的到来。
凌宇给家中保姆放了假,让她跟家人团圆,家中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家里静的出奇,他早该习惯的,但一想到许池回来了,他就有些坐立难安。
从早上一睁眼开始,他就在关注许池的社交动态,还有书友群,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煎熬到了晚上十点钟,凌宇没有开灯,他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是微博特关的消息。
许池发博了。
两年过去,许池摄影的技术是彻底练出来了,他发了一张广场夜景的图片,那火红的灯笼和喧闹的人群,仿佛穿透照片出现在眼前。
许池这条微博顺利炸出诸多粉丝,纷纷留言。许池今天心情可能很不错,他跟粉丝聊了许多。
凌宇坐在黑暗中,不停的刷新手机看着许池跟陌生的网友聊天。等到连续刷新几分钟,也没有新的回复出来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手机页面上是许池发的那张图片,凌宇隐约觉得熟悉,很快想起来,这是许池现在居住地不远处的新建的广场。
他像是陡然惊醒,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出了门。
一个半小时后,凌宇终于抵达目的地,这座新建成的广场面积极大,广场上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凌宇很快找到了许池照片上的地方,可惜许池不再那里。
此时距离许池照片发出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他可能已经回去了。
如此一想,凌宇心底一阵失落,但他并未放弃,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许池的身影。他几乎逛遍了整个广场,可惜一无所获。
时间接近零点,广场上的年轻人开始倒计时,等到众人欢呼着喊道“一”的时候,绚烂的焰火升空。
新的一年到来了。
凌宇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失魂落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寞。他转过身,准备离开,然后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安静站立的身影。
那是许池。
许池也发现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凌宇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个新年,许池拉上的窗帘。
他以为见到自己,许池会转身就走,没想到的是,许池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了他面前。
凌宇的呼吸开始不受控的变得急促,他觉得眼前人可能是他的幻觉,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梦。
直到许池开口对他说:“好久不见。”
凌宇险些落下泪来,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的许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