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终于确定自己复明後,他欣喜若狂,当即垂首准备告知白扶灵这个好消息。
却忽而发现周身空无一人。
视线在触及到不远处的一座木质建筑时,他眼神一凌。
为何又看到了幼时困住自己的那所勾栏院?
若非他一直被困在灵峰寺的幻境中,甚至从未出去过吗?
那之後他所经历的一切莫不过也都是虚幻的?
内心疑惑的同时,他还是擡步向勾栏院走去。
他有预感,自己快要来了。
幸运的是,这次他发现自己并非看不见摸不着的虚体,他亦是存在于幻境中有血有肉的真人。
发觉这一切後,他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奔向不远处那个懵懂无知的自己。
就在他堪堪抓住自己时,眼前的场景骤然改变。
所有的房屋都瞬间消失,而那吆喝的商贩,赶路的行人都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个个面色狰狞,质问他为何不救人,为何要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
秋灵籁绝望地捂住耳朵,心底的懊悔与无能为力化作万千潮水向他涌来,窒息感堪堪将他溺死。
鲜红的血丝也开始一点点地从眼尾往瞳孔周围爬,蛛网一般细密缠绕。
蹉跎海上,白扶灵捂紧胸口,等那股奇异的酸麻感散去後,他扭头就见原本站在他身後的秋灵籁正伸手毫无章法地乱挥着,像是陷入了幻境。
虚空中的歌声逐渐大了起来,那黑影上的眸子也齐齐睁开,紧紧地注视着秋灵籁。
像在无声附和着那首小调,叙述自己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小舟上昏暗而沉默,老媪的脸隐在深深浅浅的混沌之中:“世间万物皆有灵,而驻守蹉跎海的海灵则是海兽遭人族肆意捕杀後凝聚而成的,人族毁其家园,食其血肉,他们自是对人族深恶痛绝。而偏偏公子你还不听劝。。。。。。”
她的话戛然而止,反倒是颤颤巍巍地屈膝跪拜,双手虔诚地平放于船面上。
似向虚空祷念,试图平息海灵的怒火。
海灵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却唯独能勾起人的执念与遗憾。
而秋灵籁的执念与遗憾,自始至终都是想竭力阻止年幼的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一只冰凉的手覆了过来,秋灵籁眼前再次陷入黑暗,脸上的水迹不绝,其额间隐匿的白莲印记也闪烁着,像在回应主人的触碰。
嗡嗡的耳鸣声中,他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正低声唤着他。
一声接一声,不厌其烦。
“阿籁,不要听,不要看,不要信。”
“先生。。。。。。是你吗?”
“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莫怕。”
恍若坠海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秋灵籁声音镇定不少:“那是。。。。。。什麽?”
“什麽也不是,”白扶灵放低声音,同时指尖白莲绽放,金光闪耀:“睡一觉吧,过两日便到了。”
待秋灵籁毫无知觉地阖上眼後,白扶灵顺势接住无力倒下的前者,将人安置在乌蓬内後,他负手立于乌蓬外与那海灵对峙。
同时脚下绽放出一朵朵金光白莲,然而不同于往日,此刻的白莲花瓣片片脱落,漂浮于其周身。
复而又化做一道道金光,直冲那伫立的高墙而去!
“公子,你这是作何?”
正在白扶灵意欲全力以赴,将其一击即溃时,身後却传来老媪问责的声音。
他回过身,眉眼冷冽决断:“自是要打断这道壁垒。”
老媪站起身,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眸中却隐隐带了一丝愠怒:“身担神裔之称,自当揽神裔之责!海灵当属万物,如今你却为己私而毁其身?可还有神裔的担当在?”
白扶灵眼神中带着审视:“你从何得知我是神裔的?”
老媪没辩解,只是直直地看着白扶灵,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片刻後,她败下阵来:“老妪平生无欲无求,却在死後被困在这蹉跎海难以入轮回,渡的人和灵多了,听的事自然也多。。。。。。公子的长鞭和金光白莲颇具盛名,老妪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老媪的话真假参半,白扶灵并未全信。
既然已渡船多年,对这诡异黑影她自当是屡见不鲜。
既如此,那逼退之法想必她也是心知肚明,方才却又装模做样地跪在那里祷念。
这老媪,一定不简单。
白扶灵并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他扬起脸,眉眼清冷淡然:“于我而言,眼下的要紧事是为阿籁医治眼盲之症,倘若这黑影筑起的壁垒执意阻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