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尺想起了他们的初见,废料厂的中位相见,突然坍塌的上层建筑,和接住自己的,斜坐在棺材沿上的长发美人妖冶夺目。
尤其是,他那含着熔岩的双眼,掉进去了,非把人烧个粉身碎骨不可。
林七尺抱起齐非隅,长剑从两人的腹部,一齐贯穿,血液顺着剑身从不同的器皿中跳跃着流动。
他的身体早已经被半改造了,血液骨髓里融入了齐非隅的阴气,阴气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带着鲜血沾了齐非隅满身。
林七尺出血的速度更快了,喉间涌上来一丝甜腻,一口鲜血被他吐了出来,不少都溅到了两人的身上。
齐非隅的血衣,又被染上了新的血液,但他除了愤怒,就只有不知所措。
只能可怜地看着他,求他不要再那麽伤害自己,想起来他已经什麽都看不见了,更无力地感觉浑身抽痛。
比死亡更痛的,是在自己终于认清心迹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毫不留情地伤害着自己。
齐非隅早就是鬼了,鬼王的权能让他不可能再死去,但林七尺不一样,即使被阴气改造了身体,他还是人类。
鬼门内的气息疯长,像是解开了什麽限制,汹涌地奔向两人。
林七尺低着头,摸着两人被剑身一齐刺穿的地方,一手的湿滑黏腻,照这个出血量来算,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可惜现在看不见什麽东西,不然准能看见齐非隅泪眼汪汪的,他在床上时就是,偶尔感性来了,就很爱哭。
林七尺每次听到动静笑他,都会被栀子花编织成的带子遮住眼,明明看不见什麽,他还要遮上一层。
最後嘱咐了闻人术一句,“开关。”就满怀雀跃地抱着齐非隅,双双躺倒向鬼门内。
其实,还挺疼的。
齐非隅被羽翎控制着,即使阴气的补给再多,情绪再过失控愤怒,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鬼门饥不择食地吞噬了它们的主人,和一个它们敌对已久的——天师会的希望。
像是被卡住了一样,那门居然颤抖着从里面关上了,但还有一条裂缝在,无数的鬼物和阴气,从那条裂缝中挤出来。
但门小,过客多,还没完整地挤出个鬼物出来,门又被拉上了些许。
看起来,就像是,被他们自己不小心挤上了一样。
闻人术哆哆嗦嗦地发现所有的栀子花都消失了,门柱上的开关又露了出来。
他颤抖地站起来,他哥已经没了,闻人家只剩下他了,但鬼门还没有消失。
闻人术抱着必死的决心,拖着两条已经没有直觉的腿,死命地爬到侧门柱,双手撑着挣扎着攀门柱直起身子,一点点地扳着左右的棱形用头碰到了开关的位置。
正堂里,炸出了一朵盛大的花,闻人术意识模糊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炸开了,组成了一个符箓护盾。
最後留在视网膜上的,是鬼门被磅礴的符箓家具,炸得稀碎。
终于,能安心地歇一歇了。
闻人府,幸不辱命。
被好好地保护在闻人术院子里的陈厌,听到了爆炸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金色羽翎,羽翎边缘的齿痕深深嵌进了他的手心里,血液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摊洼地。
晶莹的泪水,像连着线一样砸在里面,层层波漪泛起,无声痛哭。
守在各处的天师会,都感受到了阴气一瞬间的暴涨和消退,虽然不明缘由,但都默契地想到了闻人府。
待在一尺巷的恩思涵,默默捡起来地上的一纸符箓,符箓还冒着热气,像是刚使用不久,而她知道的人里,只有那一位有这种习惯。
符纸原本只是死物,不知道他是怎麽画制的,偶尔有一些用起来,就像活着的一样,有灵气还会带着热气。
不过,符箓在恩思涵拾起的瞬间龟裂,出来被过度使用的原因,应该主人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由惋惜地收起符箓,只当存做一个念想丶标榜。
闻人家的家主自然是感应到了些情况,猜到了些可能性,也只能是叹息一声,吩咐着带来的孩子们,去检查阴气暴涨时,引起的破坏。
闻人今还在路上开着车,极速地赶回那个旷别已久的家里,闻人术那小子不会没有分寸,在这麽紧张的日子里添乱。
他突然发来求救的简讯,那就一定是出了什麽要命的事。
闻人轶已经失踪了,闻人府和他闻人今,都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如果他平安,管他是要娶一个男的,还是嫁一个男的,他母亲那边,他一定尽量去协商出来。
被夜家关押在家主祠堂的夜宸西,被一道道阴气灌穿进身体,痛苦地嘶吼狂叫,门外守着所有的夜家人,像一个个虔诚的信徒,等待着家主继承人的“净化”。
夜家,竟早就变成了一个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