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朱楹头一次明确的说出,十日後就走。
在此之前,哪怕娄知县明里暗里打探,甚至户部那两位官员问到跟前,他都没给出明确答复。
十日,期限已明。陈家要送大礼,便必然会在十日之内,把这份大礼送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封信,便相当于进度表,陈家按进度办事,进度,却也一直都在他们掌控之中。至于那真正的鱼鳞图册,早在他们出发之前,便暗中叮嘱着户部两位官员,加速攒造完了。
明面上,两位官员仍忙着收尾,日日不见停。实际上,在他们出发去杭州的时候,完好的图册便已经另分一路,送去了应天。
至于朱高煦为什麽来了,她推测,“朱高煦没说实话。”
话音刚落,朱楹便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他的确没说实话。”
“王爷。”
徐妙容转过身,又问:“他来兰溪,究竟所为何事?”
鱼鳞图册是先朱高煦一步送到应天的,也就是说,朱棣是先收到了那鱼鳞图册,而後才派了朱高煦来的。先不说,朱棣知道真正的鱼鳞图册无损,就说攒造鱼鳞图册,以及因此産生的各项事由,并非为朱高煦所擅。
朱高煦好武,于排兵布阵一项上,自有自己的见解。可文书案牍,土地税法,他并不精通。
朱棣若派人来收尾,也该派朱高炽来。
突然派了朱高煦来,她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朱楹说了,她便留心细听。朱楹道:“倭国来信,欲与我朝贸易往来,船从宁波港入。高煦此次南下,便是为此事。”
“倭国?贸易?宁波?”
徐妙容脑子里冒出三个问号。
怎麽又有倭国的事?
前脚才在钱塘遇到一个投机倒把的二鬼子,後脚倭国就要与大明贸易往来了。贸易往来这事,不稀奇,有明一朝,与倭国贸易次数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不用问朱楹,她就知道,倭国运来的是苏木丶硫磺丶红铜丶折扇丶倭刀。只是,船从宁波港入,朱高煦若是为这事来的,不应该去宁波吗,留在兰溪干什麽?
还有,倭国来朝贸易,贸易这事,好像也不是朱高煦擅长的,缘何朱棣依然派了他来?
她看向朱楹,朱楹道:“皇兄虽应下了倭国之请,也发下了勘合,可到底是第一次正式贸易,又兼往事在目,皇兄许是,有他的考量。至于高煦为何留在兰溪,或许,吕蒙白衣渡江,可见一斑。”
徐妙容的嘴抽了一下。
白衣渡江,三国演义,又来。
朱楹的意思,她明白。所谓“往事在目”,应是指洪武时期,倭寇或有骚扰大明沿海子民。头一次和倭国正式贸易往来,虽然对方的诚意做的很足,可谁知,诚意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了防止历史再现,朱棣特意派了勇武的朱高煦前来。而朱高煦专程停留兰溪,便是所谓的障眼法。
明面上,朱高煦是为鱼鳞图册扫尾一事来的,实际上,他另有任务在身。
既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在兰溪待不了多久了吧。”
“对。”
朱楹点头,又道:“皇兄暗中还给了他一些人马,不到万不得已,人马不会现身。”
“你怎麽知道?”
徐妙容昂首,问了一句。
朱楹却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高炽给基儿送了一些吃食来,里头还夹带了一封信。”
“这是何意?”
徐妙容并不伸手去接。
她问了,朱楹道:“或许,这便是,他的诚意。”
他的诚意。
徐妙容忽然觉得头疼。
未来仁宗皇帝的诚意,是个好东西。可此时的朱高炽的诚意,却是个烫手的山芋。人家三国里头,天下三分,如今这天下,倒是尽归朱棣这个当老子的手。
可老子底下,有三个儿子。
她“哎”了一声,不想继续往深里想,只道:“那咱们,什麽时候回去?”
原本按计划,今日将陈家人全部扣着,明日再上一场好戏,事情便了了,他们便正式啓程回应天了。可朱高煦突然来了,预感到明天的戏可能要被打断,她多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