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也没关系,沈惊春有能力把他吵醒。
他不说,沈惊春就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你是哪里人?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你受伤了,不用管吗?”
“你叫什麽名字?有婚事了吗?”
“你的父母还健在吗?看你长得似乎还不错,要不要做我相公?”
燕临的眼皮跳了跳,意识到沈惊春要一直说下去,他终于开了口,虽然语气很凶:“给我闭嘴!”
沈惊春被凶了也不恼,她抱着膝盖滑稽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手肘杵了杵他的肩膀:“喂,我们做个交易怎麽样?我帮你治伤,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交易根本划不来,燕临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胆子还挺大,就不怕我伤好了杀你?”燕临没有睁开眼,他鼻腔哼了一声。
“不能吧?我要是治好了你的伤,怎麽说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沈惊春不怕死地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一些,燕临甚至能闻到她衣料上的皂角香。
燕临终于睁开了眼,他目光复杂地瞅着沈惊春:“你知道我是什麽吗?”
他这一双妖异的眼,寻常人见了也该猜到自己是妖,偏生这丫头还往他跟前凑,让他拿不准她是不是傻到猜不到自己是妖。
“知道啊。”沈惊春双手捧着脸,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眼里全然没有畏惧之色。
燕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傻乐的姑娘,他知道了,这丫头是不知道妖的可怕,真是傻得可怜。
燕临重新阖上了双眼,就在沈惊春以为他是不打算让自己治疗的时候,他主动撩开了衣服,露出受伤的腹部:“我叫燕临。”
沈惊春如愿以偿知道了他的名字,她没有耍赖,真的把背着的医箱解下,坐在他面前给他敷药。
燕临被疼痛激得流了冷汗,他的唇也失了血色,可沈惊春治病的过程中愣是没听到他叫一声痛。
过了一炷香的时刻,沈惊春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段,用裙摆的布料给他包扎伤口。
“好了。”沈惊春收起了医箱,不知何时寺外的雨已经停了,她主动问燕临,“你要来我家吗?”
一个女子邀请陌生男子来家,这在保守的凡间是非常不自重的行为,可沈惊春却自然地问出来了。
燕临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她的眸子像一汪春水洁净,没有一丝阴霾。
“不。”燕临别开脸,拒绝了她。
沈惊春也没强求,她背起医箱离开了寺庙。
现在是傍晚,妖魔出没。
燕临犹疑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跟上了沈惊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保驾护航。
燕临在暗处杀死了觊觎沈惊春的妖鬼,鲜血溅上了他的鞋,他看着被自己杀死的妖鬼,喃喃自语:“我是疯了吗?竟然保护一个人类?”
“呀,天亮了。”不远处传来沈惊春清越的声音。
燕临扬起头,日光洒进树林,沈惊春的身影立于枝叶缝隙中的一束光里,她的笑被温和的日光照着,似真似幻,朦胧如梦。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被阴影笼罩其中,明明是嗜血的妖魔,心跳却如普通凡人心动时一样漏了一拍。
沈惊春一路都没有发现燕临和可怖的妖鬼,甚至在回家的路上愉悦地哼着小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啾啾,这是枝头小鸟的鸣叫声。
沈惊春一身青衣,行走在山间,背後的药箱一晃一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哗哗,这是溪水流淌的声音。
沈惊春踩在石头上,提起裙摆跨过小溪。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簌簌,这是枝叶晃动的声音。
沈惊春停下脚步,振臂兴奋高呼:“耶!终于到家了!”
始终跟在沈惊春不远处的燕临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在意识到自己笑了後又立刻敛起了笑意。
她的家竟然在深山里,真是让人不放心,妖魔经常会在深山出没。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理当保护她,燕临这样劝慰自己。
之後的日子燕临停留在沈惊春家附近,在暗处保护她。
在那段日子里,燕临也更加了解了沈惊春,看过她高兴的样子,知晓了她坚强的一面,也见过她脆弱的一刻。
他以了解沈惊春为乐,每日就这样风雨无阻地保护她,并且乐此不疲。
突然有一天燕临找不到沈惊春了,就在他无比慌乱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昂扬的声音,是她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