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更加用力的抱住周甯。
她知道周甯一定很难过难过。
事实也是如此。
这次周致文生病,她甚至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心里百般滋味难言。
她很心疼姨夫姨妈,知天命的年纪失去了那样优秀俊郎的儿子,到现在生病了,也只能两个人相互扶持。
她做了件残忍至极的事情,武断的斩断过去的一切,通过每年给姨夫姨妈汇款,来冠冕堂皇的安慰自己。
她扪心自问自己,从小父亲抛弃她和母亲,上学就被送到外婆家养育,一直到14岁母亲去世,姨妈把她接到北城抚养。
可她什麽一声不吭的离开那麽久,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逃避。
还是因为饱受丧子之痛的姨妈,情急之下凄厉的一句
“我真後悔!就不应该养你!你走吧。”
也正因为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导致後来她乘着夜色来到病房前,闻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听着房间里烧水壶运作的声音,几次抿着唇,手指举起又放下。
温邵从转角处走到病房的过道里,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清丽的倩影,乌发披散在两边,走进了能看见她挺翘的鼻梁,就那麽杵在病房门头,跟多见不得人一样。
他不意外在这里会碰见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想起从前的她,一身温柔的外表下,藏着颗要强不饶人的心。
有时候上学路上拌嘴的时候,被他气急,双手掐腰,气势彪悍的堵在他面前,一双杏跟佯怒瞪他,恶狠狠的跺一下脚,徒留给他一个神气的背影。
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温声叫住他,给他递过一个蛋糕,柔顺的乌发披敢在两边,一双明亮的杏眼璀然的笑意,明净的脸庞,温温柔柔的祝他生日快乐。
太多太多的周甯,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当年不是她要走吗
她武断的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怎麽现在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这些年了连进个病房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一身傲骨要走的人,现在面对旧事脊柱还是像被打断了,满身的破碎麻木
“既然来了,又为什麽不进去”他声音冷倦
心里真的搞不懂。
明明那麽在乎却可以这麽多年不回来。
你说她不在乎,可现在病房前好像被抽干所有力气的伤心是假的吗?
周甯没想到会这麽快就再遇见他,以至于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他有些怔然。
昨天他替她挡了那杯酒,解了围。
她翕动嘴唇喃喃,比昨天更恍如隔世般。
“温邵,好久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为什麽会对他说出这句话,好像昨天就应该说,她觉得很有必要说。
她在笑,可眼睛是泛红的。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也感觉难过,自己怎麽走到了这个地步。
温邵也奇怪
昨天才见过的人,说什麽好久不见?
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让他宿醉的罪魁祸首,昨天一幅要跟他划清界限的人,反而对着他要哭,她凭什麽那麽笃定,只要她哭,他就什麽都能依着她。
那个哥字刺的他心里更窝火,两个人很久以前不熟的时候,周甯才会这麽叫他带一个哥字。
“既然来了,为什麽不进去?”温邵清隽眉目染了几分愠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带到病房边的阳台上。
後背抵在粗粝的墙面,周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试着挣脱,压着嗓音“温邵,你放开我!”
眼尾迸发的不仅是凛冽的眼风,还有一种委屈,眼睛红红的瞪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麽连他也要这样对她。
温邵没放开她,狭长凤眸盯着她,凝着她这幅神情,眸色晦暗几分,冷声重复“回答我,周甯,知不知道他们有多记挂你?”
知不知道没有一丝预料的离开有多让人痛苦?
他再也无法强装镇定,因为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打蛇打七寸,到底是了解彼此的,温邵一句话轻而易举戳到周甯的痛处和矛盾处,一瞬间,让她那些僞装的坚强凌厉被他直截了当的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