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我……”
“我不知道。”
在短暂的思考後,杨丽莎的眼神陷入迷茫。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家庭美满,也没什麽生活上的压力,也不用为以後的事发愁,自然没有思考那麽多。
“我当时也不知道。”
“我和我爱人是初三的时候吧,确认关系的。”顾宪海想着那些隐约泛着苦味的回忆:“然後就出事了,他父母离婚,他要来天京上学,我那边家里也有事,当时是一种很无助的感觉,你懂吧?就像你被教导主任抓住要找家长那种无助。”
“因为我当时没调整好心态,临近中考都没有怎麽复习,在中考的过程中还发了高烧,甚至卷子都没做完。然後呢,就顺理成章的考砸了,本来可以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最後只到了一个二流末尾的中学。”
“这也算是早恋的危害?很影响人心态的,就是你会一直想着对方,完全学不进习,如果心理差一些,崩溃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你们还小,三观还没彻底形成,本来学习压力就很大,再加上谈恋爱废的心神,是很累很累的。”
就像他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何峰就开始狂轰滥炸对方的消息框一样,就算联系上,也会因为交流不来而崩溃。
“我谈起来恋爱挺上头的,当然,你不要学。反正後来我一直在调整心态,我们虽然分隔两地了但也还有联系,但是他实在是他太优秀了,我怎麽也比不上,他都已经开始准备保送了,我还在一个破烂高中跟班主任斗智斗勇,啊哈哈。”
“其实当时我已经对两个人再相见不抱希望了。但是因为一次意外,认识了一个人。她应该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吧,因为她的一些开导和陪伴,我又开始有了希望,虽然高考前几个月又要放弃……但是我挺过去了。”
“这三年真的很迷茫,我感觉自己无依无靠的,有感觉和他已经差的太远,又怕再见面已经面目全非,我逃避了。我并没有去找他,他很优秀,即便在那麽好的学校依旧没有泯灭衆人,我去他的学校一问,没问几个人就问出了他的班级。”
“我害怕了。”顾宪海顿住,看杨丽莎正撑着脸认真的听他讲话,有些好笑。真的,要是上课有这精神就好了。
他喝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他找来我的学校了,可能是在老家认识我们的人给他通风报信,反正他找来了。”
对不起了爸,我不能直接说是您。顾宪海在心里给许文复道了歉。
“然後……我发现好像什麽也没变,就这麽一直过下去了。我这是幸运的,丽莎,你能想象出来我那三年有多难熬吗?”无时无刻不在焦虑丶自我贬低和烦躁。
杨丽莎听他的话听的认真——不止她,顾宪海发现好像所有的学生都喜欢听老师讲小故事。
“老师,那现在呢?你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不,最近一直在吵架。我俩都忙,很多时候会见不到面,就算有交流也是吵架。”
顾宪海并没有选择去骗杨丽莎,他回想起自己跟何峰的状态,如实的说道:“不瞒你说,我已经打算分手了。”
“啊?为什麽啊老师,你们感情……”
“我们感情那麽好。”顾宪海打断杨丽莎的话,他想着不能在学生面前崩溃,于是勉强压制住快跑调了的声调:“我没那麽爱他,他也没那麽爱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知道吗?我们的爱一开始就不纯粹。而且因为……身体原因,我们也要不了孩子,而他是个不婚主义者,我们之间并没有一个结实的纽带,把我们捆绑在一起。”
所以这段爱情很可笑。
顾宪海是知道何峰对他是没什麽爱情的。
是什麽时候发现的?他对他的眼神里并没有爱。
每次亲吻拥抱过後,他都会努力的想从何峰的眼睛中寻找出依恋,但是没有。
根本没有,他好像只会嫌弃他。
一切都是顾宪海在自欺欺人,他不知道何峰到底是出于什麽心态才和他在一起的。
愧疚?好玩?
“你以後长大,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会逐渐有自己的行事标准,等你有自我判断能力的时候,也有了爱人的资本,那个时候你在看丶再去爱,不只是对自己的负责,更是对他人的负责,是不是?”
而不是像他一样,已经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杨丽莎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一边写着检讨,一边听顾宪海讲话,顾宪海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对于三天能用完一把笔芯的文科生来讲,写个检讨还是轻而易举的,杨丽莎写完後就想离开。她刚要起身,就被顾宪海叫住。
“伸手,来。”顾宪海伸出自己的手,示意杨丽莎握住:“咱俩来掰个手腕,你要是一只手掰不动就两只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