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妤比乔忆亭矮不少,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弱,擡眸斜了他一眼,扭头说道,“兄长,不用怕他,将说与我的事实再讲一遍。”
席间人并不多,但几道灼灼视线都盯着方平,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事实……就是家妹所说。”方平自知心虚,眼前有方家撑腰,大胆开口道:“师尊走得太突然,六师弟你又不在山上,所以我只能做代掌门,等你回去。”
“可二师弟那日来找我,说与我一些闲言碎语,我自是知道大家不服我,这才想要闭关。”
“未曾料想……”他的视线开始游移。
乔忆亭却不容他想措辞,继续问,“未曾料想什麽?”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方平大吼,“是曾有然,因为我当时捅他那一剑,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挑唆魔族上山,我……”
一连串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连带着他强硬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曾有然只是坐着,先是擡眸瞅了一眼方妤,慢慢地目光又坠到方平的脸上,冷哼一声,“大师兄,没想到你在青玄山这麽多年,学得都是些僞君子道理,真是可笑。”
“我有没有在山上,有没有阻拦你破境,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可得想好了再说话。”
虽叫着大师兄,话语里也听不出怒气,但却让方平察觉出了危险,他口水不住地吞咽,还想要继续再说下去,他铆足了勇气,再次擡头,却只见一柄像是银蛇一样的软剑奔他而来。
他想要求助,却在方妤眼中看到了鄙夷,再一转眼,那剑便到达他的桌前,将酒杯击的四分五裂,直插入矮几上。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可他又确实需要一个碎丹丹理由,便喘着粗气,忍住泪水,“就是你,分明就是……”
话未说完,一个酒杯又朝他掷过去,擦着他的额头,滑落在他的耳廓,割伤了他的耳朵。
“你如此忘恩负义,早知就该将你和那妖人一起送上西天!”
曾有然终于站了起来,踱步朝方平走过去,他本来并不想大动干戈,因为他知道他的六师兄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他会生气,他会伤心,甚至会难过。
可是,他实在忍不了了,这疯婆娘一边诋毁着他的六师兄,方平也来添乱,正好新仇旧仇一起报。
走至一半,乔忆亭便追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安抚他,“别生气,不值得。”
听到他温柔的劝阻,曾有然的声音立马染上哽咽,“他怎麽能那样血口喷人,心肠怎能如此歹毒。”
话音刚落,他忽的听见有什麽东西划破空气,朝他们这边过来,扭头便看见一条红色的鞭子裹挟着戾气,他立即将人向後推去,自己生生的握住那鞭子。
他用力一扯,却只是徒劳,“姓方的,果然都一样恶心。”
听到这话,方不恼反笑了起来,“我知魔尊本事通天,想来咱们两家其实还有些关系呢。”
错愕的不仅仅是曾有然,还有他身後的乔忆亭,他心道,一个姓曾,一个姓方,怎麽会?
鞭子一抖,曾有然便像是被刺痛一般立即松开了手,三步并作两步,将方平眼前的银舞拔了出来,握在手中,满眼的憎恶,“你想说什麽?”
方妤漫不经心地将长鞭收回手中,拴在腰间,挑眉道:“你或许该喊我一声表姐。”
说完後,便又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上了高台,稳稳地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底下人的动作。
最先行动的就是乔忆亭,几乎是从席间跳了出去,走到愣住之人的身边,而唐茉和玉生烟大气不敢喘一口,视线却在两人身上逡巡着。
方妤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又偏头瞧了一眼身边的老妇,见她不为所动,才开口道:“你的舅舅方孜凡,是我叔叔,我想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听到这话後,乔忆亭忽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麽亲戚呢,就那样的舅舅权当没有,继而转头轻轻抚着曾有然的背,想让其消消气。
谁知下一瞬,曾有然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方妤虽然在那椅子上坐定,但乔忆亭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波澜,紧接着他听见身後的曾有然继续说道:“我杀的。”
话音刚落,方妤擡手就将桌上的瓷碟丢了过来,乔忆亭眼疾手快接住,“家主,如若这顿饭压根就是想找茬的,那大可不必,我们也不缺这顿饭。”
“我只重申两点,第一,如若不是我们护送方平,他早就死在路上了,这你可以问问他自己。”
“第二,我师弟,生是青玄山的人,死是青玄山的鬼,况且他如今已是魔界至尊,不屑与方家攀什麽亲戚。”
其实乔忆亭原本是想说“我师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定会护他周全”,但一想到自己目前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不要随便许诺了。
可这话到了曾有然耳中,就不是那一回事了。
一下子泼灭了他心中的怒火,眸子也亮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波涛翻涌,自动将那句话转换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宴席,我们恐怕是无福消受了,告辞。”乔忆亭没有注意到身後人的表情,一只手拉上他,走到玉生烟面前,又一把打掉他夹菜的筷子,低声说道:“别吃了。”
“走?这方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方妤看了眼呆坐在座位上的方平,脚尖一旋,她便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抽出腰间的红鞭,向前甩出。
她的长鞭中裹挟着法阵,带着独有的威压朝着几人奔来,她从容不迫的面容是她坚信几人根本没有能力抵挡住这一鞭。
毕竟在方仪郡,只有她点头,他们才能有灵气,否则就是无异于常人。
长鞭划破僵着的空气,在快要抵达曾有然背後时,乔忆亭眸光一凛,当即抽出云破格挡。
两相碰撞,竟然先将方甩飞出去。
“得罪了,方家主。”
她忘了,乔忆亭身上的云破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即便主人没有灵气,本命剑还是能为其所用。
察觉出她的一双杏眸中透着怒意,乔忆亭并没有立即将云破送回剑鞘,因为他看到她手中开始画法阵,却不料在法阵即将成型时,从身後传来一声闷响,法阵也瞬间碎掉。
高台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妪,突然放下筷子,随手一挥,那门便齐齐刷刷地关上。
“够了,小妤儿,还要闹到什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