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吗?”
她点点头,把窗帘拉开,他这才发现这间画室是被精心装修过的,极具个人风格,宽敞简单清爽,他问道:“这就是你创作的地方?”
“嗯。”
墙壁上靠着一块白板,他拿起来,看着她甩着头,便道:“别动,给你画个。”
她依言真就不动了,他琢磨了一会儿,便道:“果然没天分。”顺手就要擦去,她眼明手快,凑过来一看,顿时笑得不行了,“哎呦,我长得像河童吗?算了,我来吧。”
寥寥几笔,他的样子跃然其上,邱天笑道:“比真人帅,要不你这块白板就给我吧,我收藏起来,将来值钱了拿去拍卖。”
她瞥他一眼:“有空我送你一张画,比这个好多了。”
陶晋宁真正是说到做到的人,没一个星期,她画了个风景画,色调暖暖的,带点莫奈的意味,用画框裱起来,若是挂在客厅的墙上一定会增色不少。
有同行看到这幅画,赞许不已。有一个她尊为前辈的画家看到画作後笑道:“灵气又回来了,意境简简单单的,但是看起来很温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大惊,然後连声否认,对方只是浅浅地笑。
送给了邱天,那一瞬间看他眼睛一亮的感觉真的很好。
邱天每天都会跟她发发信息,有时候两个人会约出去吃城里的菜馆,有一次在昏暗的旮旯巷,那是家老字号的羊肉火锅店,通红的灯笼下融融地飘着点细雨,没有位,两个人就坐在外面傻等。她接了一个电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肩膀一沉,转头一看,邱天睡着了,细细蒙蒙的雨花把她的眼前虚染了一片。男人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她紧张得不敢挪动一点,心里有点东西慢慢地融掉了,也变成这一片虚染的雨花。
邱天最近也有些迷惑,陶晋宁为了给杂志社拍照片,顺便取景创作,她一行往云贵而去,每天他们都是电话联系,她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述旅途中的美景丶好玩的事情丶当地流传的故事,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卧室里橘色的灯光洒下来,忽然他感到声音是多麽的不可靠,响在耳边时,感觉人在身旁,电话一断,仿佛所有的联系都被斩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遇到何苏叶,他端了盘子故意跟他凑到角落里问道:“我能问你个事吗?那时候,你怎麽确定你对你老婆的感情的?”
何苏叶笑道:“就慢慢喜欢上了呗,你知道我是很慢热的,怎麽了?难道你有想法了?”
他挠挠头发,“可是我这不是慢慢喜欢的,好像第一眼就挺喜欢的。”
“那不是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我都搞不懂为什麽。”他懊丧地叹了口气,“感觉憋屈得慌。”
何苏叶语重心长道:“你都不小了,还这麽畏畏缩缩的,准备打光棍是吧?”
邱天这麽一听来劲了:“是谁暗示我大学时候不去表白的?”
“方可歆心高气傲,不适合你,但她未必不会给你希望,我不想你纠结。”
他这才把快炸起的毛收起来:“我才觉得男人真无情,你不说方可歆我差不多都忘了,大概新的不来旧的不去才是真理。”
何苏叶轻轻一笑,再也不说什麽了。
晚上忙到很晚才回去,自己也不知道跟自己较什麽劲,瞅着手机,寻思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她之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他没回,总觉得这个时候非得说些什麽,但是却不知道怎麽开口。
还是忍不住打给她,她接起来,说自己已经到腾冲了,絮絮叨叨又扯了一些,互相道了晚安就挂了,但是那几分钟的声音像是昙花在无人的半夜盛放後马上隐没,香气存留在隐隐约约的模糊里,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忽然觉得真的应该说些什麽。
他拿起手机又拨了回去,听见她软软轻柔的声音,小声地“嗯”了一下,他笑道:“给你讲个故事,我一个哥们的。”
她“嗯”了一声。
“还没谈恋爱的时候,他跟他老婆都是慢热的人,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迟钝嘛,我们都看出来了,就他们还跟木头一样,完了呢,我那哥们去义诊,下雨天从山上掉下来了,送去医院抢救,结果他老婆受不住了,跑医院大哭一场,两个人就这麽在一起了。”
那边安安静静的什麽都没有回应。
他顿了顿说道:“有时候我想,这是天意吧?没有那场意外,不知道这两个人还要拖多久呢,有时候我想,会不会就这麽错过。”
“有缘的人应该会在一起吧。”
他也轻轻一笑:“其实我想了好久,我们这辈子安安稳稳地生活,估计也没有什麽戏剧性的意外,你看我也不太可能去从山上摔下来,也不可能上班走半路遇到什麽地震或者泥石流,倒是你,没事就出去。”他停了好久都不知道怎麽说,直到她傻傻地问:“我没事出去怎麽了?”
“万一碰到什麽地震丶泥石流之类的。”
“你说话怎麽这麽晦气啊,乌鸦嘴。”
“你别说话啊,我还没说完呢。”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柔白的光芒却让他心底惶惶的,“我不想什麽意外发生,更不想去等什麽意外後我再跟你表白,说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所以……”
那边很久都没有声音,最後听到的只是轻轻的一声“哦”,还有几不可闻的轻笑声。
他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刚才是念着台词才能说出来的,只好问道:“‘哦’是什麽意思啊?”
“嗯。”
“‘嗯’是什麽意思啊?”他笑了起来,可是没出声。
“就是行吧。”她的声音都是弱弱的了,跟蚊子叫似的,“都这麽晚了,还不睡觉。”
他真笑了出来。“干吗不好意思了?我真想你了,你啥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想了想,笑意还是满满地挂在脸上,“你这是嫌弃我表白不够正式还是不够隆重,你早点回来,我当面跟你说。”
那边似乎真的忍不住了,连声音都带着甜和娇嗔:“你怎麽这麽不正经啊,我挂了啊。”说完,电话就挂了。
他还拿着手机,听着“嘟嘟”的忙音,嘴角还噙着微笑。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扎寺的早晨,蛋黄般的阳光在氤氲的天际把光芒收敛了起来,云朵里忧郁的灰蓝色掺着淡红色的霞光,仿佛是某些欲望,无法抑制,她就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乘着白莲般的云朵,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