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她端坐着的少年侧眸,无所谓笑了下:“季敏,是我挨打,你哭什麽?”
“你是不是……喜,”说到这儿,大抵是意识到不妥,他默然改口:“……心里特同情我?”
可惜女孩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思绪混乱如麻,压根没心情去听他说什麽,只顾着喃喃重复一句毫无营养的话。
她尾调断续,陡然从背後抱住了他,声音止不住地颤:“石页,疼不疼,疼不疼……”
少年身形明显僵了一瞬。
月色中天,晚风吹拂杨柳面,他不自觉擡手,却在虚空生硬停住。
“别哭。”
喉结上下滚动,他无奈失笑:“本来不疼的,结果你一哭,我就疼了。”
心疼的。
快要死掉了。
闻言,季繁把头埋进陈硕怀里,慢慢止了哭。
发现他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唐突举动,她心酸中闪过一丝窃喜,手下更用力箍紧了他的腰。而後得寸进尺般,将脸贴上他的背,唇隔着薄布印到他的伤处,抽噎道:“那我不哭了,你别疼好不好?”
蛮横无理的语气。
她压根不期待他会有所回应。
她贪分夺秒去抱他,做好了事後道歉的准备。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如预想般推开她。
风声裹挟了呼吸而走,周遭猝然安静下来。她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彼此的不安心跳。
良久,季繁耳边轻震。她悄悄泄力,打算撤开距离,却突然听见他说——
“好啊。”
在季繁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年少的陈硕,纵然身处泥泞,也有目空万物的傲骨。
他总是狂妄地不可一世,懒得与某些烂人烂事争辩。他固执己见,从未对谁服软。
哪怕面对生身父母,也要坚定奉守理字当先的原则,重世孝而不畏权。
无理不屈,誓死捍卫。
外婆总说,石页这孩子,主意正。
只有季繁知道,那还得多亏了他骨头够硬。
所以,这是季繁第一次见到陈硕低头。
摒弃执念,轻描淡写认下了她强加的罪名。
其实在“是”字说出来时,她就後悔了。
但她没有理由反口。
最开始一句“我不需要後悔药”,她就已经将全部退路提前堵死。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即便如此,按陈硕以往的脾性定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再不济,被气到甩手离开,也是有可能的。
到最後总归只有她在乎。
于是季繁便没再着急解释。
她从没想过让他道歉。
她好像真得不够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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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
季繁睁眼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跑去浴室冲澡。
早秋伤寒来得急,去得也快。
她午间喝了药,这会混沌的脑子终于回归清醒。
淅沥水声骤止,季繁随手从旁边台架上抽了条浴巾擦拭身体。
收拾妥当後,她缓步走到镜前,扯了吹风机过来,左手拨了开关,右手执梳吹发。
期间她无意擡头,正对上自己那双有精无神的鹿眼。季繁短暂怔了一下,指腹利落拨动按键,关掉噪声源头。
她放下手中东西,撑身俯在洗漱台上,静静观望玻璃中倒映的面容。
她总算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麽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