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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南逢春》

2015年冬。

绿皮火车晃晃荡荡，一声长鸣後灯光晃眼冲破冷雾，顶着狂风暴雪平稳驶入站内。

十几年来，海宁市第一次遇如此强劲的暴风雪。偌大的雪块不分方向砸在行人脸上，御寒的帽子刚戴上转瞬被风掀翻，落在脚下泥泞地里。

“徐衍！说好的带我兜风，你看看你选的什麽破天！冻死我了！”林嘉气愤地搓着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说话间，不满地瞪身边推着机车的青年。

青年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戴着黑色头盔在风雪中艰难推车前行，被骂了一顿还没心没肺的笑着哄她，“你就说兜没兜风吧。”

两个人在暴风中走了半个多小时！可不是纯兜风麽！

“谁家兜风是这麽个兜法！以後再也别让我看见这破车！”林嘉狠狠的擡脚踹在机车排气筒。

“再坚持一下，还有八百米就到修车店了。”徐衍停在路边，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根棒棒糖，“别生气了小祖宗，等天好了我带你上山玩。”

“还上山？！我怕死在山上都没人管。”林嘉一把抢过棒棒糖，快步把同伴落在身後，“八百米是吧？谁後到谁小狗！”

雪天路滑，步伐一快脚下出溜滑，林嘉踉跄一步，双手挣扎挥动，胆战心惊地站稳後又快步小跑。

徐衍双手冻的通红，笑容无奈，“慢点，路上滑。”

“你快点啊！”林嘉嫌弃地冲他大喊，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

修车店开在火车站附近。

出站口人头攒动，车流混乱，毫无制度可言。拉人的司机，吆喝的摊贩，叫卖的旅店住宿，还有接人的亲属，哄吵的声音乱作一团。扛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摩肩接踵的蜂拥而出。

林嘉只顾低头溜冰，不知不觉走错路，和身後徐衍被人潮挤散。

“过了马路有家卖烤红薯的，你去买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塞进年轻小夥手里，见小夥身影不动，又道：“我饿了。”

少年闻言将钱装进兜里，临走前，声色沙哑地回头嘱咐老人：“外面冷，您就在这里等我。”

“好。”老人面色蜡黄，少年走後寻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精疲力竭合眼小憩。

风雪肆虐的夜，灯火却愈发迷离诱人。

陆禾刚走出出站口，瞬间涌上三四个人将他围住。

“小夥，住店麽？24小时热水供应，就在前面几百米。价格便宜……”

“帅哥去哪？市中三十走不走？”

……

陆禾低着头双手插兜往前走，沉默地任由他们跟着。那些人跟了半条路见他无动于衷，嫌弃地骂了几句，转身找新目标。

陆禾攥紧拳头，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粗话，忍了又忍。

好不容易走到马路边公交站牌，又赶上直行红灯变绿，不得不停下脚步。

车流涌动，车灯如流光般刺眼，暴躁的鸣笛声不断咒骂混乱行驶的车辆。

陆禾站在路边，眼前眩光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只看得清对面静静伫立的高楼。

几日前父亲坠楼的画面赫然浮现在眼前，紧接着母亲不堪凌辱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呢？

他被锁在房间里，无力地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

血……铺天盖地的血，倾覆而下。他浑身发抖，衣服被汗水浸透。冷风无孔不入地从衣领敞开的地方灌进来，如刀片在他肌肤上凌迟。

‘嘀——嘀嘀嘀’

喇叭狂响，骤亮的远光灯正中陆禾瞳孔。

要不就这麽死了吧，或许还能和父母重逢。

路边的少年垂着手鬼使神差走向车流中央，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一丝生机。

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