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秦观擦完手,还捏着纸巾,乔业说完这句话,那纸巾忽然从他手上滑下,擦着膝盖飘过,落到脚跟处。
呆滞两秒,弯腰去捡纸巾:“一会想吃什麽?出去吃,叫人送,还是我下厨?”
乔业:“我不……”
秦观:“你刚吃了肯德基,肯定不饿,差点忘了,正好我也不饿,晚上就不吃了,晚点要是饿,就弄点夜宵。”
乔业:“秦观……”
秦观:“对了,吃夜宵不好,还是别吃了,今天陪我看医生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带你去吃扬州早茶,我最近忙,很久没跟你一起吃早饭了。”
脚边的纸巾仿佛生了根,怎麽也拾不起来,反反复复,像在做什麽无趣的游戏。
从晚饭说到宵夜说到早饭又说到午饭,不让自己的话落地,也不让乔业接话,就这样自己絮叨又啰嗦地说个不停。
只要他不停下来,只要乔业插不上话,他就可以当作没听到那句话,这并不难,反正只是讲话,跟乔业讲话,他不知道多乐意。
只要胡扯,只是胡扯,不过口干舌燥而已,这不难。
可机器人也有电力用尽的时候,再能掰扯的人也会续不上话。
一个人很难重复同一个动作,再如何有趣的事,也会在相同的循环中逐渐失去味道,最终变成厌恶。
对同一个人说话,再如何能言善道,也有挖不出话题的时候。
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大活人,拥有自主的思想丶灵魂和意志,他不愿意听了,就毫不犹豫地走人。
乔业推开车门,秦观的话戛然而止,怔忪半秒,扔掉刚刚捡起的纸巾,从驾驶座下去。
天已经黑了,住宅楼和商业楼都亮起灯光,从黑色光滑的车身上反射出粼粼的光。
车里太闷,秦观一直说话,乔业耳朵起茧,脑袋嗡嗡作响,必须下车透透气。
秦观已经追到身前,把他拦在车子和自己中间,问:“你去哪?”
乔业揉了揉被暖气吹得发酸的眼眶,说:“我累了。”
秦观:“累了……累了就回家休息吧。”
话是这麽说,他却还是挡在乔业跟前,没有让开的意思。
乔业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刚才在车里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
秦观眨眨眼:“你说了那麽多话,不知道你指哪句。”
乔业:“我没说那麽多话。”
秦观嘴角抽了一下。
“一直在说话的是你。”乔业平静道,“我就说了那一句。”
他们站在路灯下,秦观的皮肤冒着凉意,被如水的光影冻成寒冰。
他僵硬地看着乔业,他想笑,想跟之前那样说话,随便说什麽都好,或者什麽都不说,直接拉着人进门上楼,还可以索性装晕装死,反正他病了,昏迷一下很正常。
他可以当作没听到乔业那句话——装聋作哑不好看,但好用,他不在乎有没有面子,只要能躲过这个坑。
但乔业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分手。”还是那句话,连象征性询问的“吧”都省略了,只剩果断,“我就不上去了。”
秦观完全呆住了,为乔业的话,为乔业的神情。
怎麽能说出这麽狠心的话,怎麽会有这麽冷漠的表情?
陪他去医院,一直陪在他身边,记得他不能喝咖啡,为了他不想看医生还生气。
从医院回来,短短半个多小时,怎麽就全变了?
乔业还在继续说话:“东西就放着,等你哪天方便,我来收拾,你要是嫌麻烦,也可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