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宿舍走的时候,看到邰玉树正一脸消极地靠着栏杆站着,于是走到旁边问道:“脚伤了?要不要扶你?”
邰玉树擡眼看他,摇了摇头说:“不用,还能走,就是有点慢。”
“那我扶你吧。”说完他就架住邰玉树,往上走去。
邰玉树说了声“谢谢”,随後又说:“最近柏乐可能会经常来我们宿舍照顾我,我保证不跟他在宿舍里做出什麽出格的举动,但我也希望你能对他客气一点。他这个人,心思比较敏感,从小到大都是我哄着他,如果我身边的人对他有一丝丝反感,他都会难过的,所以……”
张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行,我控制一下我的脾气。”
邰玉树问:“你就这麽恐同?是发生过什麽事麽?”
张庆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天生同性恋麽?”
邰玉树说:“是。”
“那你们这种人,对于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亲密行为是天生就接受良好麽?”
邰玉树想了想,诚实地说:“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也是有点心理障碍的,後来学习了很多生理知识,才慢慢打开心结。原本我都觉得,以後就算有同性的恋人,也柏拉图恋爱好了,不做那种事也不是不可以……”
随後他顿了顿,又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张庆搀着邰玉树,在走廊的一角站住,随後他掏了根烟出来,点着了以後,吸了一口,又打开窗户往外面吐了口烟。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有个跟我玩得挺好的朋友,虽然也没铁到生死兄弟的地步,但是都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所以大家整天都能见到面,放假就混在一起,然後搭伴儿到街上各种作。
“男孩子嘛,玩得到一起就不顾别的了,每天就是嗨。我还记得他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小男生,脸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但性格却挺野,能跟我们玩得到一块儿去,他也是整天叫我哥哥,天天跟在我屁股後头,哥哥长哥哥短的——
“後来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表白了,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後来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天天追我,还故意在我面前做一些暧昧的动作,还想亲我,但都被我挡开了——
“因为他扬言要追我,这件事还被周围的邻居知道了,我爸妈知道了以後,打了我一顿,让我以後不要出去招惹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所以我就跟他彻底断开了——”
张庆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一半了,此时他象征性地塞到嘴里,吸了一口。
“然後呢?”邰玉树问。
或许是因为物伤其类吧,他总觉得那个小男孩下场应该挺不好的,听着有点难受。
“後来……”
张庆嘴唇翕动,似乎在颤抖。
“我拒绝了他,又跟他绝交了,他整个人都很失落,後来又堵了我几次,发现真的没有挽回馀地後,就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再後来我听人说,他去外地的gay吧打工赚钱,顺便放荡人生,结果被……那个了……得了AIDS……”
邰玉树:“……”
“那现在呢?”
张庆摇了摇头,把烟头的火星按灭在阳台上,随後捏在手心里。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听说的,以前玩得好的几个男生偶尔还有交流,他们还调侃我,说我当初幸亏没跟他搞在一起,不然也得AIDS了……
“他们说,那男生被他妈妈带去广东看病了,其他的我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
“你知道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你们这些同性恋挺恶心的……”
邰玉树笑了起来,他侧过身靠在墙上,看着张庆说:“其实你心里还很挂念他对吧?甚至有些後悔,觉得当时要是能对他好一点,态度不那麽恶劣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那麽惨了……”
张庆轻呵了一声,“可能吧……谁知道呢……”
说完,他扶住邰玉树,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回去吧。”
邰玉树的心情跟他此时的脚步一样沉重。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但要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是要负责任的。
同性恋这条路并不好走,面临的困难或许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他真的有那个能力给柏乐带来幸福吗?
邰玉树破天荒的,头一次怀疑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