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以则是在第二天傍晚醒过来的。他神思恍惚地望着天花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像是飘在云里。痛感迟钝地袭来,他皱起眉来。
司恒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才松了口气,“醒了就好,不然我要担责的。”送急救室时连个签字的家属都没有,司恒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给他做了内镜下止血。
顾以则极浅的笑了下,“谢谢。”声音微不可闻。
司恒摇摇头,“我安排过了,下周日就手术,你安心养着。”
顾以则低垂的眼眸擡起来,“好……”他太虚弱,短暂的清醒之後,很快又昏沉睡去。
司恒神情有些严肃,轻轻带上门到了外面。
顾以则再次醒来是在晚上,周围寂静地令人心慌,他闭紧眼睛缩进被子里,第一次觉得恐惧。如果有一天他死去了,也会是这样沉寂孤独吗?
楚易离开办公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这一天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兜兜转转下来难免有些乏累。
等到了住宅,眼前却一片漆黑。顾以则还没有回家。楚易推门进去,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两年,其实他和顾以则过得都不好。他恨顾以则,也无法与自己和解,性情一天比一天阴鸷纠结。可是这一段时间,每每看到顾以则的眼睛,他的心都在颤抖。那个人似乎是从一捧冰雪融成了水,看向自己时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柔软又委屈。楚易不知道他这是为什麽,却明白自己的心是为什麽发抖,他恨他,也爱他,这麽多年的热烈与温柔,不可能一笔勾销。
楚易给他打电话,很久顾以则才接。
“去哪里了。”
“……”
楚易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要赌气了,快些回来。”
“我不想回去。”顾以则的声音很小,“我不想。”
楚易皱起眉来,“但是你必须要回来。”羽一整一兮一理一。
那边没有声音了。许久,顾以则才开口,“我很累,”他说,“我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弱,却压抑着颤抖。楚易终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
“为什麽要去外面睡?”他低声问顾以则。
“睡不着……在那里,总是睡不着……”顾以则断断续续的说,“楚易,求求你……”
楚易只觉得心脏一抽,“你怎麽了?”
顾以则没有回答,楚易却听得见他的哽咽,“怎麽了?”
“顾以则?”
“别哭,你怎麽了?”
……
“下周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医院吗?我……”许久的沉默後,顾以则终于开口。
“不可以。”楚易干脆地打断他,“那天我订婚。”他想到医院其实觉得心虚,还是装作不耐烦道,“你要休息就休息,别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我很忙。”他又补充道。
听筒里只有顾以则安静的呼吸声。
“我知道了。”良久,顾以则轻声回答。
他此刻声音平静,楚易却觉得不安,他不自知地凝着眉心,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顾以则先挂掉了电话。
他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寒意侵袭,胸腔里闷窒地发痛,他不知该怎样,下意识地去抓床头柜上的杯子想喝水,恍惚间,杯子被他碰到了地板上,他也摔了下去,手掌按在一片碎玻璃里,立刻就传来了痛感。
尖锐的疼却让他觉得心脏的窒闷感轻了一些,顾以则低头看着流血的掌心,片刻後捡起了一片划伤他的玻璃看得出神。
司恒进来时他就坐在地上,面前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手心里的血还在流。
“司医生,”他擡起头来对着司恒一笑,双眸堪比星辰,“手术日期可以推後一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