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不停,纵身而下。
……
「咳咳咳……阿茵,你杀了我吧,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
金钗被孟松云拔了出来,抛掷出去的时候撞到了墙角,精致的海棠花花瓣多了个缺口。
他的胸前留下两个孔洞,像是被毒蛇咬过之後留下的牙印,鲜血一股一股往外涌。
「阿茵……咳咳咳……你不要轻信沈慕之,他,他别有所图,并不……」
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脸色苍白如纸,在烛火下一晃,更少几分人气。
他不会要死了吧?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与之而来的,是恐惧和颤栗。情急之下拔刀自保与蓄意杀人完全不同,她没有杀过人,更不想要孟松云死在她的手下。
李茵忽然扑上去,用左手死死捂住了他的伤口。
鲜血很快从她的指缝间漏出来。
「你,你醒醒,」李茵跪在孟松云身边,左手捂得越紧,手掌下不断流逝的温度就越明显,「孟松云!你……」
躺在地上的人缓慢张合了两下眼睛,而後彻底闭目,脑袋歪向一侧,像一摊软绵绵死肉。
李茵懵了,金钗没入血肉的触感再度清晰,手上还沾着他的鲜血,那种粘稠的触感让她几欲崩溃。
她的身形歪了下,单薄如风中火苗。
「宋令章!」
有力的声音传来,李茵转过头,就见萧澈长剑在握,一袭黑袍逆光而来。
她的身形晃了晃,眼中的他也模糊起来,只剩一个轮廓。
李茵无力地跌坐在地,只是,这一次,迎接後背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温暖的胸膛。
萧澈双臂环绕,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好累,好疼,粉身碎骨一样的疼……
「我,我好害怕。我的手……」李茵举起沾了鲜血的左手,不断颤抖,语无伦次,「我的右手好疼,我……」
萧澈轻轻覆上她的手,与她交握,丝毫不介意血污,「没事了,是我来迟了,你的手没事。」
他用另一只手贴上李茵的脸,宽大的掌心温热,指腹微微摩挲,轻而易举驱散寒意。
他的语气温柔,「你的右手只是骨折了,并不严重,回京之後我会找最好的医师帮你治好,保证和从前一样。」
李茵的头靠在他的怀里,眼神微呆滞,里面闪动着恐慌,「我,我用你给我的金钗,刺进了他的身体,是心脏下偏两寸的位置,他……」
「他没死,他还活着,」萧澈看透她的恐惧,安慰道,「我会把他治好,让他开口说话,招供一切的,你不要害怕。」
「你没有做错,我给你金钗,本就是为防万一,还好你没事。」
他的双臂收紧,微微颤抖的气息喷在李茵耳边,「有我在,你什麽都不要怕。」
墨黑眼眸微垂,温柔缱绻流转。
李茵终於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说着,他将李茵打横抱起,踹开暗室通往主殿的门,踏着台阶往外走去。
青州援军已至,寺外,祸乱平息,只余煌煌灯火,刀戟林立。
「若是想睡,就睡一觉。」
「外面满是血迹,怕你见了害怕。」
第17章质问(一)「殿下这是想,趁虚而入?……
青州驿站。
紫葳重重,绿藤满架。静谧的院落里,绿荫笼罩小楼,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李茵靠在榻上,发髻松松挽就,不施粉黛,身上盖着蝴蝶纹绣金锦被,轻薄而温软。
她的右手手腕已经上了药,又用竹片夹裹固定好,外缠层层白纱布。
是肃王殿下同青州刺史在民间寻来的医师,老先生行医数十载,见过的伤情比寻常人吃过的饭都多,饶是如此,见了李茵的伤,仍觉稍稍棘手。
不过,也没严重到让人束手无策的地步,先按旧例捣碎地黄敷上,简单处理完毕,回京後再医不迟。
就是右手忽然被架起来动不了了,一应起居十分不便。
李茵如此想着,忍不住试探着动了动右手。
顿时,一阵刺骨的疼钻入手腕。
「别乱动。」
立刻,门口传来制止的声音,李茵抬头,看清来人,脸色忽的一僵,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
已到了服药的时辰,肃王殿下自然是来送药的,只是一来就见她低着头疼得龇牙咧嘴。
彼此相伴时日尚浅,但有些时候,李茵总觉得,他似乎一眼就能瞧出她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