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反覆穿过皮肉的痛比起剖腹几乎微不可查,半臂长的伤口被血线一点点缝合,留下一条狰狞的疤痕,而後又被轻轻的包扎了起来。
柳归鸿茫然的看着为他处理伤口的修士,他痛的有些恍惚,几乎忘了面前的人究竟是谁,玄凤与谢望舒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个人。於是他的恨意一瞬间突然没了着落。
他想恨的,但他不知道应该恨谁。
谢望舒与他是初相识,除了一开始的不愉快没什麽值得他恨的,可换成是他他应该会做的比那异世之人更为狠绝。
可是若是玄凤。
玄凤好像没什麽对不起他的地方。
他该恨什麽?
他应该恨吗?
他的眼神茫然落在修士的脸上,他分不清此时跪伏在他身上的人究竟是谁,当他的思维不再能转动时,随着谢望舒指尖的金光消散,幻境也随之溃散。
等到柳归鸿回过神,眼前已经是太华熟悉的乾坤山门。
这才是他上辈子的幻境。
柳归鸿晃了晃头,把所有杂念甩出识海,他要做的是尽快找到逍遥经上卷,然後打破幻境结束试炼。
至於别的,等从山海镜中出去再谈。
……
包扎好的一瞬间,谢望舒被弹出了幻境。
又是一瞬的恍惚,在回过神来,他回到了太华之中。
尝试着动用一下法术——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还在山海镜中。
看着自己的一身白,谢望舒大概知道这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玄凤印象中拢共只穿过两次白衣,一次是死村诛邪,另一次就是山门收徒。
看来还是柳归鸿的幻境。
谢望舒捏了捏眉心,内心有些烦躁。
还跟这便宜徒弟绑定上了。
刚看了他这麽悲催的童年,还有点舍不得利用他来套逍遥经残卷了。
叹了口气,谢望舒迈开脚步,走向乾坤山门。
谢蓬莱亲自吩咐的事,办不到定然是不行的。
同情心还是先往後放一放,正事要紧。
心念转换间,仍是移步换景般,周遭景色逐渐模糊,再清晰起来时便是乾坤山门如火如荼的紫叶碧桃林。
红花紫叶,让谢望舒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了方才烧了满眼的血色,那要比眼前风光旖旎的桃花更让人刻骨铭心。
让人忍不住去想起那倔强的想活下去的孩童。
谢望舒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忘掉上一个幻境。
而再睁开眼时,桃木剑撕碎空气的破空声在他身後响起。
谢望舒闻声回首,於是他看到了山门外参天的老桃树下,如此狼狈的一剑。
柳归鸿已经按照上辈子的记忆摸到了逍遥经残卷的位置,并且成功把残卷揣了准备打破幻境走人。
意料之外,打破幻境前他碰上几个不速之客。
「小子,怀里揣的什麽东西,拿出来我们瞧瞧。」
柳归鸿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几个青白弟子服的人,年龄和他差不多大,没有弟子令牌,大概是新弟子,但是为什麽会被分到他的幻境里。
见柳归鸿没反应,领头那个看起来气焰格外嚣张的弟子直接上前推了他一把:「喂!问你话呢!聋了吗!」
「让你把东西交出来听不懂吗?别逼我们动粗啊!」
毫无防备,柳归鸿被推了一个趔趄,他拧了下眉,漆黑鬼瞳中流窜过一抹戾气,下意识催动灵力但发现周围根本没有灵气由他调动。
领头的看到柳归鸿指尖催动灵力的动作,嗤笑出声:「别白费功夫了!一路上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我有法器在手,你们没一个能跑得掉的,我劝你老实把东西给我,我最後警告你一次!」
柳归鸿看着眼前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弟子,手握上了身上唯一别在腰间的桃木剑的剑柄。
即使没了灵力,他也没把这群东西当回事,擅自闯进别人的幻境,死了也是他们自己作孽。
可当木剑即将刺出去时,柳归鸿馀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赤色。
白衣修士站在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他闭着眼,不知道何时会再睁开。
柳归鸿指尖一抖,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现在不想让谢望舒见识到他的狠毒。
哪怕不一定是谢望舒也不行。
手腕一抖,原本疾刺出去的桃木剑尖把收了回来,只用剑身挡住了那个领头人打过来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