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来往久了,夜泽也不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棺材脸,林三嫂便笑:「哟,夜老弟还懂鸡在叫什麽?莫非真是个半仙儿?」
卫风来历还是在庄子里传开了,大家对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只有钦佩同情,倒是对传说中能御空飞行的「修仙人士」夜泽颇感兴趣。
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林三嫂半开玩笑:「你三哥进山打猎去了,你算算他几时回来?」
夜泽淡淡道:「现在。」
林三嫂一愣,果不其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孩儿他娘——」。
「哎呦!」林三嫂一拍大腿,忙不迭跑回家去。
卫风目露惊诧:「你还会卜卦?」
夜泽摇头。
卫风不解:「那你刚刚……」
夜泽高深莫测道:「我看到林三从院墙外头路过。」
卫风顿时哭笑不得。
从漠北回来这一路,卫风情绪都颇为低落,夜泽难得逗他高兴,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个时节山里野物多,想打猎麽?」夜泽目光温和,「带你去转转。」
卫风自是点头。
夜泽花了一天时间做了把轻弓,将削磨好的箭矢装满箭袋,便带着卫风出了门。
顺安城北靠险山,山中峰崖耸峻,溪涧静流,飞禽走兽在此得天独厚,夜泽与卫风尚未行至深山腹地,已经瞧见鹰击长空丶鹿影忽现。
卫风登时停了脚步,屏住呼吸挽弓搭箭,在白尾鹿从树後闪过时果断松弦!
可惜鹿的身法过快,箭头堪堪擦过,嗡一声钉在了树干上,震落零星几片枯叶。
卫风略感可惜,转头找起其他猎物踪迹。
但极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头白尾鹿去而复返,就立在三五丈外的地方,双目无神地望着他。
从没见过受惊逃跑的猎物还能回来的。卫风一时瞠目结舌,觉察到鹿的姿态僵硬,福至心灵,目光移到夜泽身上,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比着剑指,指尖紫光闪动。
「……你这样哄人,还有什麽打猎的意趣。」卫风无奈道。
夜泽道:「我用心良苦,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卫风哑然失笑,馀光瞥见矮丛哗动,登时敛息凝神,抽箭上弦疾射而出!
射中一只雉鸡。
卫风神采奕奕,微抬着下巴看向夜泽,矜持道:「如何?」
夜泽笑了,他解开法术,那只白尾鹿顿时逃之夭夭。
「厉害。」夜泽拱手恭维,「卫相公多射几次,家里过冬的腊味就有着落了。」
卫风被他一夸,责任感油然而生,恨不得马上把整座筠岚山的活物都给猎到手。
但是这种雄心壮志只持续了一个白日,晚上宿在山洞时,卫风被夜泽翻来覆去弄了个把时辰,累得睡昏过去,再醒来已回了家中。
夜泽早将猎来的野物洗刮乾净,架火烟熏。
此行收获颇丰,直到年关过尽,房梁仍挂着两只腊兔。
开春以後,院里那株去年抽芽的梅树长出了新枝。卫风细心修剪照料,待到腊月,终於开出了满树红梅。
絮雪纷纷,细碎堆积在枝头,白雪覆红梅,煞是好看。
卫风立在檐下赏了会儿,实在欢喜,将笔墨纸砚移来堂屋,即兴画了一幅雪景红梅图。
房门大敞,不断有风雪灌进来。夜泽怕他冻着,将碳炉子拎进屋,抱臂旁观,看看院子里一开一枯的两株梅树,又看看画上两棵花团锦簇,欲言又止。
「花有重开日。」卫风猜到夜泽想问什麽,淡笑道,「提前画出来,待到并开枝头时再看有几分像。」
夜泽盯了片刻,微微俯身,朝画吹了口气。
朦胧灵气沁入画中,漫天雪花登时化静为动,堆积在红梅上,压得枝头轻轻摇晃。
画竟活了过来。卫风惊得失语,难以置信地望向夜泽。
「开了就是你画的这样。」夜泽摸着下巴,「还不错。」
其实夜泽早先试过将左边那株枯梅救活,但灌灵力毫无作用,他也不晓得白泽摆这麽两棵半死不活的梅树在院子里意欲何为。浇了几年的水,也就活了一棵。
卫风仍举着画叹为观止,喃喃道太神奇了。
……不过是个障眼法,也不知道神奇在哪儿。
夜泽百无聊赖,坐在椅上打了个呵切。
卫风瞄他一眼,忽然道:「我给你也画一幅,如何?」
夜泽微愣,无可无不可道:「随你。」
卫风便回卧房,取来封藏的松烟李墨开始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