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梁惊水午夜梦回,很短暂的一瞬间——她发现她的灵魂在20岁这年,颓败了。
不过是一段虚幻的「酒肉关系」,最後被欲望颠覆,飘了一地鸡毛。
反正比来比去,无非是比谁更委屈。
梁惊水无话可辩。
算了,就这样吧。
商宗问她,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
梁惊水说得委婉:「该带的都带走了,剩下一些我觉得没用的,断舍离吧。」
那天晚上,两人约定在浅水湾见面。
夜色安谧,独栋别墅里还留着一些未拆的圣诞装饰,有种过季的温馨感。
梁惊水一眼扫过那辆超跑,目光随即落在旁边站着的男人身上。他脱下外套,露出贴身的维库娜毛衣,胸肌线条鲜明,城府丶儒雅兼具劲劲的男人味,让她短暂地联想起《教父》里承载兴衰使命的继承人。
她保持着距离,稍稍抬了下巴示意他进门,依然不发一语。
商宗指间的雪茄燃着,视线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笑着问:「这麽见外?」
「不然呢?」梁惊水语气坦然,「我们现在的关系名不正丶言不顺。」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被一抹突兀的红色攫住,侧头瞥向车内。中控台上多了一个苹果形状的小摆件,左右晃着脑袋,滑稽得让人忍俊不禁。
这东西与车内的格调完全不搭,怎麽看都不像商宗会主动摆上的。
梁惊水转念一想,十有八九是他未婚妻留下的,小小苹果,摆明了用来暗示主权。
「这个摆件,是你准夫人安排的?」她也没搞懂,自己为什麽要开这个口。
商宗嘴里细细咀嚼「准夫人」这个称谓,掀眼时眸色深沉,像雾蒙蒙的湖面:「哦,原来你是这麽想的。」
「你不会打算婚後还跟我有什麽吧?」
梁惊水对那种带着暧昧的神情再熟悉不过,皱眉退後,不敢细琢磨。
商宗勾了勾唇:「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先正了名,才配谈後面的事。」
「别打岔。」梁惊水才不信他这套花里胡哨的说辞,「我今天准备了几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地答。」
男人似乎对她的强硬态度颇为受用,笑起来眉眼明朗,承诺会事无巨细地回答。
进了院子,梁惊水下意识瞥了一眼藤桌。圣诞前夕等商宗回来的习惯,到现在竟然还没改掉。
没出息。
她目光弹回,暗自祈祷那人不要察觉。
可按下葫芦浮起瓢,身後的呼吸声里多出一丝笑意,她神情赧然,加快脚步匆匆走进屋内。
到走廊时,梁惊水注意到黄铜把手下的滑滴形钥匙孔,是老式管状钥匙的配套设计。
男人的影子映在门板上,被拉得修长。
她侧身退开一步,见他轻松压下把手,门随之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极了鬼片的音效。
商宗抬臂,唇角带笑:「Ladyfirst。」
梁惊水僵立在走廊中,整个人像化作了雕塑。
「不是锁住了吗?钥匙呢?」
「这个门没有钥匙。」
「骗子。」果然做人不能太老实,听风就是雨。
梁惊水腹谤一番,迈步进门。
卧室内整体色调偏向暖色系,千禧年流行的水晶吊灯悬挂中央,铺设柚木地板,梁惊水记得这种地板被称为「万木之王」,是唯一能经受海水浸蚀和阳光暴晒而不弯曲开裂的木材。
墙上悬挂着一幅欧洲风景画,色调柔和古典,而她的目光却被旁边的镶金相框吸引了过去。
她走近细看,相框里是一张年轻时的梁徽与一对兄弟的合照。
照片年代久远,表面泛着黄绿色的老旧色泽,边角也微微卷起。
如果不是梁徽用原子笔在少年脑袋旁边划了个箭头,还潦草地标注了「小宗」两个字,她几乎没认出是年少时的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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