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弦,我知道你善良,我很佩服你。你和我有很多相似,我们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我虽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却能力有限,你虽不是公主,却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和抱负。我相信你。翎水恳请你在我死後将我的遗物送回我的家乡,交给我母亲,我最放心不下她。
若天下得到安宁的一日,待西荒安定,望君至我大漠戈壁,看长河落日,飞雁黄沙。
信至此处已无下文。
这些年来,她已经见惯了生命的转瞬即逝,看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人,此时她也不得不为相识不久的姑娘遗憾。她是何其坚韧丶明媚的一个人,却孤独地陨落在异国他乡。她实在哭不出来了。
听闻胆小的陆允擅自处理翎水的後事,还有那一向刁蛮的宜芳县主哭成了泪人。
她是他的心上人,是她的挚友。
宿弦无可奈何,仿佛透过这位可怜的姑娘窥见了自己的命运。
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那些使臣和侍从本来就是无关紧要之人,找一些死囚替代未尝不可,陛下不会过问。至于送遗物之事,交予密行司暗卫即可,到了巨阙部,找自己人接应就行。
大约又过了一日後,陆渊才返回胤都。
秋阑殿内,陆景早早等在殿内,准备了上好的陈年佳酿替他接风洗尘。
叔侄俩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好好坐下说说话了。
“皇叔,欢迎回来。”
陆景观察着他的反应,试探地问道:“皇叔离去多日,胤都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陆渊冷脸道:“陛下和她做了什麽约定?听说崔巍把剑架在她脖子上?”
陆景赶紧解释道:“她没事,朕答应她只要扳倒崔巍,就在东陆境内开设济善院。”
杯子刚送到嘴边又放下,他愣了片刻,喃喃道:“她就是这样,只要是她认定的东西,就算拼了命也要做到。”
皇帝遣散了侍候的宫人,举起酒杯,笑道:“多亏了皇叔暗中操作,这麽多年,总算将西荒各部落逐个击破。如今西荒已是内斗不断,早晚是我东陆的囊中之物。此次皇叔决胜千里,西荒的乌合之衆不自量力,妄想与我们争斗,殊不知早已落尽圈套!”
陆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事已成,他总感觉惴惴不安。
“陛下,宿弦的妹妹死了。她素来谨慎,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此事蹊跷,臣不大放心。”
“其实…朕也不认为她的妹妹死于崔巍手下。若是为了扳倒崔巍,那这代价未免太大了,根本不是她的行事作风。不过崔氏的威胁已除,朕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总之结果满意就行。至于剩下的事情,皇叔自行问她便是。”
“还是说…皇叔知道一些朕不知道的事情?”
陆景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陆渊迎上他那难以捉摸的眼神,两人虽以叔侄相称,却年纪相仿,各怀各的心思,谁也不甘示弱。
眼神交锋之际尽是刀光剑影。
“陛下——”
门外的侍卫匆匆赶来,方结束了两人的僵持。
“何事?”
侍卫神色不妙,禀告道:“禀陛下丶肃王,那护卫跑了…”
陆渊问道:“什麽护卫?”
一旁的陆景解释道:“西荒内乱,那个西荒公主自戕,她的护卫是个厉害一些的人物,本来要处决他,没想到他身手不错,叫他给跑了。”
陆渊说道:“胤都之大,设有城门关卡,他定然还在城中。一个护卫而已,找到他,斩草除根。”
来禀报的侍卫犹犹豫豫道:“此事可能有些棘手…”
“区区一个护卫,你们那麽多人还拿不住他吗?”陆景不耐烦地问道。
“陛下,是…是息将军家的小姐…还有宜芳县主护着他…”
陆景催促道:“小姑娘年纪轻轻不懂事罢了,总惦记着跟那西荒公主的交情,拦住她们,不行就捆起来。”
“可是…陛下…”侍卫无奈如实相告,“据暗卫来报,程大人也……”
说着,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陆渊。
“反了天了!”
随着白玉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皇帝气上心头,不停地指责说:“朕原以为她最明事理,那西荒公主究竟给她灌了什麽迷魂汤,竟然……竟然……”
话还没说完,陆景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渊说道:“陛下先歇着吧。她是臣的人,出了什麽事由臣负责,好的也罢坏的也罢,不许旁人伤她分毫。”
“有劳皇叔亲自为此等小事跑一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