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许默把东西装进了盒子里,最後用相机拍完照才扣上。
晚上光线弱了些,做起笔记会稍微吃力。
「对了,裴姐,刚刚我在楼下没看到周总。」许默拉开胶带,刺耳发痒的声音在空间里做响。
「他走了?」
裴溪问许默,她诧异得像断定了周屿淮要在这儿守个通宵。
要留的是他,走得悄无声息的也是他。
周屿淮就是一个特别难猜的人。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阵浪,温和的抚平她年少时如沙滩褶皱的往事,又会待到落日馀晖後传来声声潮声,不管是哪种声音,久了,就真的很难让人忘。
许默说:「我在楼下没看到人,东西也不在了,应该离开了。」
箱子里的东西平铺在地上,从屋内的过道一直延申到门口,堆了不少东西,下脚需要找空位绕出去。
「噢。」裴溪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也不会就着话题继续去追问。
她就像一个偷棉花糖的孩子,用各种方式在掩盖自己。
矛盾感是不需要理由就能浸透浑身的。
许默指尖的原子笔转了一圈,将屋里的灯光调亮一个度,後背靠在桌边问道:「裴姐,这藏品够多的,是不是很值钱?」
特制的盒子大大小小几十个,里边装了海绵丶泡沫垫。最後盒子外挨个上了锁扣,储存的大箱子够厚实,在挪动时,裴溪和许默都很小心。
裴溪环视着地面平放的瓷器,吸气声出来时慢慢说:「这些东西加起来千万是有的,但有时候物品本身的意义是估不出价的。」
「意义?怎麽说?」许默蹲身将盒子挨个扣上。
已经做好记录了。
「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瓷器都是北夏年间的。」裴溪把相机往桌上一搁。
拿过笔记本,笔尖沙沙地划过本子。
「北夏年间,有什麽问题吗?」许默抬眸看她。
在天窗底下的裴溪显得尤为清淡,低扎的马尾散了一缕碎发出来,光束往上一落,像是夜间展翅的银蝶。
「你看看这个。」
裴溪侧身,手指撑开半开的挎包,从夹层抽出包好的信封时,挎包倒在了桌面,一只钢笔就顺着桌面滚动。
裴溪捏着信纸伸手去拦,但没想到动作慢了一步,钢笔「啪嗒」掉落在地上。
纯白色外壳因为时间关系显得微旧了些,这支笔是纪念款,是她盯着发售时间没有抢到的款式。
「完了,钢笔不能摔的。」许默挨得近,比她先一步拾起来。
裴溪呼吸放慢了一些,她捏着笔身看了许久。
笔尖开叉了,或许是因为留存的时间过久,才让它变得不再那麽结实。
「裴姐,笔头坏了,可以更换,但我看你经常带着这支笔,挺旧了,要不然扔了吧。」
带着,但是从没用过,没有加墨水,清洗得也很乾净,她就是习惯带着。
裴溪扣上笔盖:「这是别人送的。」
与其说是送,不如说这是交换的,在少年时,和周屿淮做的交换。
她将笔装进衣兜里,裴溪工作时喜欢穿深色,脏了不太容易看出来。
钢笔的话题因为她深沉的语气而告一段落。
「你看这个。」裴溪把信封给他,「这是一封邀请信,但是老先生没有参加。」
许默展开,横扫着信件的内容。
裴溪之所以放在自己包里,因为这封信要单独交给老太太的。
「这婚礼有点特殊啊。」许默轻轻笑了一声,无调侃之意。
写信的舒绣奶奶除了提到关於这一场七十二岁的婚礼,还有曾经和老先生聊过的北夏民窑瓷器。
「有个北夏窑址的确是在栖山镇,是1983年被发掘的,前几天看新闻说,目前在做二次修复工作。」
许默说完将信纸小心合上:「可能意义就是这个,两个人看来关系挺好。」
「就是这信封,怎麽这样?」许默发出的疑问也是裴溪想不明白的。
「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裴溪收回东西,放进包里的时候小心翼翼。
「所以我说这些东西是有意义的。」
不过意义有深浅,当事人才知深浅的度。
「按照搜集的瓷器来说,老先生即使去不了婚礼,也会好好收藏着这封信,信封怎麽弄成了这样?」
许默问的,也是裴溪想问的。
这些属於逝者的秘密,窥探不太礼貌的秘密。
「先不说这个了,找到他要的东西没有?」裴溪回眸,这个他指的谁,许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