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未靠近,一直远远看着他也甘之如饴,可沾了梦境的光,他已触碰到遥不可及的温暖,不愿一个人缩回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何必分得那麽清楚,他应该庆幸,出现在梦里的不是别人。没有自信与梦境里的梁昭一决胜负,但他可以……可以当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学着成为顾孟然想要的那个人。
不再犹豫纠结,梁昭猛地抬眸对上顾孟然视线,语速快而迫切:「不,我错了,你才是对的孟然。我能看到那些梦,我可以是他,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想起来的,对吗?」
话落,梁昭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覆上了顾孟然的脸颊。
体温很高,掌心很烫,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顾孟然晃了下神。他专注地看着梁昭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为什麽突然这麽想?」
「想通了,我不该钻牛角尖。」
梁昭嗓音异常沙哑,覆在脸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状态很不对,不像是想通了,倒像是被晾怕了……
妥协了。
说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顾孟然抿唇轻笑一声,反握住梁昭的手,「真的?莫名其妙就想通了?我不信,你是不是又梦到什麽了?」
梁昭喉结上下滚动,很轻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麽意思?」顾孟然手上用了点力将梁昭拉进屋,反手关上房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问:「梦到什麽了?跟我说说。」
终於进门了,却是因为他梦到了更多。
梁昭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唇边漾开一抹牵强的苦笑,低声回应:「一点点相处中的细节。」
偷来的特殊待遇,梁昭好似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随顾孟然进屋,听从顾孟然的安排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
但顾孟然并未放过他,顾孟然单手撑着他的肩膀,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既然梦到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在梦里是怎麽睡觉的吧?」
梁昭明显一愣,僵硬地点下头,「知丶知道。」
他在梦中见过那艘小船,见过那个狭小的船舱,他也见到过——顾孟然和「他」睡在一起。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顾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後他俯身凑近,贴着梁昭鼻尖轻声问:「洗过澡了吗?」
耳朵里「嗡」的一声,梁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顾孟然後退半步拉开距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先去吹头发,去床上等我?」
语调微微上扬,好似询问,但顾孟然说完转身就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匆匆走进洗手间,顾孟然从柜子里找出电吹风,迅速连接电源丶打开开关,然後在一片嗡嗡的风声中,果断抬手捂住嘴巴,像个哑了火的鞭炮,哧哧哧地笑个不停。
去床上等我……
好炸裂,好油腻,他怎麽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梁昭不擅长说谎,肢体和神态通通都在告诉他,很不对劲。
上辈子到这辈子,顾孟然两次鼓起勇气,两次皆被梁昭拒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心中或多或少也憋着气,所以才决定晾他一晾。
结果……晾过头了,梁昭妥协了。
不想和他保持距离,宁肯假装正在恢复记忆。
自己和自己较劲,自己给自己当替身?
那样一个较真的人,不知道怎样纠结了一番才做出这个决定,顾孟然觉得好笑又心疼得不行。
拧巴就拧巴吧,总好过委曲求全。
从洗手间出来,不出所料,梁昭依旧垂眸端坐在床边。
顾孟然慢步上前,双手环绕他的脖颈,将略有些无措地梁昭抱住,掌心轻抚他带有湿意的头发,轻声道:「你追我吧梁昭,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为丶为什麽?你後悔了?」
不知道一个人坐在外面想了些什麽,一开口,嗓音比年久失修的收音机还要沙哑。
顾孟然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低低笑了一声,「你说为什麽?你现在就像是被我强抢回来的小媳妇,满脸都写着委屈。」
梁昭突然动了一下,「我没——」
「先别说话。」顾孟然蛮横地打断他,轻轻拍打他的後背,「你不是别人,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愿意和我从头开始吗?一个崭新的梁昭,有没有自信让我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