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洲送李笙笙回了李府,李笙笙此刻才发觉自己已是醉意朦胧,头重脚轻。
李府中下人歇息较早,此时也已经很晚了,庭院一片寂静无言,唯有一轮孤月停於空中。
起风了。
秋夜凉风簌簌吹过,树木暗哑沙沙作响。
李
笙笙伸出受伤的右手紧了紧衣衫,想要快步走回内院。
「怎麽回来这样晚?」她听见贺知煜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後响起:「手怎麽了?」
李笙笙醉意上头,看贺知煜仿佛更加高大,月色勾勒出他修挺的轮廓,很不真实。
她想起江时洲的话。贺知煜不仅不再听永安侯的了,还把他送入了狱中。
「还没休息啊?」她凭着仅存的一缕清明客气了一句,问些未经思考的话:「你何时回汴京?」
贺知煜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看一下,似是低声自言自语:「怎麽回去啊?且是无法回了。」
李笙笙见状,慌忙退了一步。她脚步不稳,差点踉跄。
贺知煜停了片刻,止住了脚步,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精巧木盒药膏,递给她道:「涂下吧,治这种外伤效果最好。」
李笙笙接过,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勾了勾唇角:「怎麽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贺知煜语气无波:「战场上总带着,习惯了。」
李笙笙抬起一双朦胧杏眼,看着他永远清冷自持平湖无波的样子,那些幽怨愤恨的心思忽然堪堪探出了头。
为何可以永远有这般置身事外的清冷?她不想看他如此。
她嫣然一笑,忽然道:「贺知煜,今日江宛他……吻我了。」她说完,杏眼一眨不眨,静静地注视着贺知煜,想看他是否仍能维持住这份冷静。
不是说心悦我麽?李笙笙心里有些恨恨。心悦我还说要娶旁人。
她看见他陡然睁大了眼睛,寒潭幽深的双眸中翻滚出嫉妒丶不解丶伤悲丶狠厉,似有百种情绪交集,暗潮汹涌,不止不息。
李笙笙如愿以偿,颇为满意。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察的笑容,心中亦於醉意下放纵自己升腾起一片隐秘的欢喜和过瘾。
「你醉了。」贺知煜低垂下眸子,遮掩自己眼中神色:「喝的什麽酒,怎喝成这样?」
李笙笙仍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贺知煜见她良久无话,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那片暗潮已被压下了七分。
他早知今日李笙笙今日是去见江时洲了,因着自己从前乱吃醋生出无数事端,一直在暗暗告诫自己,如今自己连从前的夫君身份都没有了,莫要再随意言语,惹得夫人不快。
但他本以为不过是同之前那样叙叙旧玩乐一番而已,听闻她如此说,又怎能做到无动於衷?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好无趣啊。李笙笙心中有些失望。
她觉得自己愈加醉得厉害,往前迈了一步,距离贺知煜很近。
她抬起头,脸上吹弹可破的如雪皓肤上被酒意染了些朝霞颜色,杏眼中一片神色迷离却又清亮如月,她用一派天真神色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
贺知煜不知她想做什麽,却被盯得心如擂鼓,要跳出胸腔。
李笙笙忽然偏过头微垂下双眸上鸦羽睫毛,伸出纤纤玉手拢了下鬓边的碎发,又抬头看着贺知煜,冲他轻柔吹了一口气,似只是想证明自己所饮为何物。
她嫣然一笑:「桂花酒。」
甜醉迷人的酒气带着点点杏花香,伴着她温热的体温,暧昧又迷离地扑到贺知煜的脸上。
李笙笙又在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她再次如愿以偿。
她看见他刚还残留嫉妒伤悲的眼中,瞳孔陡然放大,似是涌起难以抑制的情潮,那眼神似要片刻间便将她生吞活剥。他的呼吸亦变得急促,线条分明的颈上喉结滚动。她很想抓住他骨肉匀亭的手腕,探一下那脉搏是否加快。
因她而加快。
李笙笙终於满意,她轻笑一声,伸手推了一下贺知煜,道:「你怎麽站得离我这样近,离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