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虚地瞟了温濯两眼,发现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於是又开始暗自责怪自己多想。
人家说一起睡,那不就是搭夥挤一张草席子麽,再说,师徒之间一起睡怎麽了,又不是,又不是一起……
想到方才在赤水林让温濯替自己纾解的事情,沉疏耳尖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红。
别多想,古代条件苛刻,师徒之间互帮互助一下也很正常!
进了山门,就是道观的内部了,这儿还有些残存的建筑,尚没有被毁於一旦,沉疏随手推开了一扇门,墙灰顿时散落到他头发上,呛人得很。
他皱着眉扬了扬手,抱怨道:「怎麽一股臭味。」
温濯顺手用了个法术,把他头发上的灰给吹乾净了。
「大旱後又是大雨,这儿总是闷着,难免会有气味。」
沉疏踩进道观里,这儿有座落了灰的石像,也是个祖师爷,但沉疏不大认得。
道观中心是只瓷缸,上边恰好砸下来块墙板,给它盖严实了。
沉疏抬脚踢开墙板,凑上前往下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哟,居然还活着呢。」
这水缸里铺着浅浅一层水,几条红白锦鲤在里边儿欢快地游,掀起轻飘飘的波澜。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沉疏每晚都跟这几条小鲤鱼一块儿在道观里睡,时隔几日再见,倒真有几分见到故人的感觉。
他看向温濯,笑盈盈地问:「师尊,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二次遇到,我中了个水草的毒?」
温濯道:「记得,你想摘那水莽草,却被划伤了手臂。」
沉疏说:「当时我还在辟谷呢,出来觅食,就是给它们找东西吃,後来也没寻着,没成想它们竟这麽能耐,不吃东西也能活上好几天了。」
温濯上前,低头看了一眼,道:「应该是灵智未开的妖。」
「妖?」沉疏诧异道,「上回师尊不是说,灵智未开的妖跟普通的走兽没什麽差别麽?」
「外形上无差别,但你说它们不用进食也能活,就应当是妖了,」温濯淡笑道,「还记得这缸里从前有多少条麽?」
沉疏仔细回忆道:「大概……五六条吧。」
温濯眼睛笑得弯弯的,不再说话了。
沉疏立刻接上话:「但这缸里可就只剩三条了,连尸骸都没有。」
「弱肉强食是妖族的生存法则,它们吃了同伴的血肉和元神,得以存活下来,如今又遇到了你,算是绝处逢生了。」
「小满,」温濯抬手将沉疏的头发拨到耳後,耐心道,「你想救它们吗?」
沉疏琢磨着自己应该说「救」,这样才能建立个心地善良的完美徒弟形象。
他於是拿了腰间的乌木葫芦出来,手掐咒诀,一下将它放大了好几倍。
「这葫芦里有活水,应该能保一会儿它们的命。」
说话间,葫芦里头就亮起白光,一下将那几条鲤鱼给吃了进去。
沉疏没急着把它变小,反而伸手进去摸索了会儿,最後从里边抽出一块压缩床垫。
他嘴角抽了抽,自言自语道:「果然给我装了这东西……」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以前那几个照顾他的老师父只塞了几张黄符和这乌木葫芦给他。
这葫芦里是个小庭院,平时缩小挂在身上,关键时刻还能用来装装东西,方便得很。
无奈它实在太小了,容不下自己和温濯一块儿睡进去,他又不好意思留温濯一个人,只能从里边找个能垫着背的东西出来。
温濯满目新奇地看着这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睡觉用的,」沉疏拔出参商剑,在手边颠了颠,「师尊让一下,它有点儿大。」
温濯退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疏看。
沉疏举起剑划了个十字,那压缩包装中一流入空气,里边的床垫顷刻就飞弹了出来。
沉疏赶紧折起来一抱,唇角牵起灿烂的笑意:「师尊,你睡睡这个,肯定特别舒服。」
温濯倒是摇了摇头,说:「我已经断了寝眠许多年,如今再要入睡,恐怕很难。」
沉疏弓着腰,艰难地抱着大床垫往前挪了两步,随後扯住温濯的衣袖。
「试一试嘛,师尊。」他用撒娇的口气说,「说不定你以後就爱上睡觉了?」
他这样说话,温濯是万般不愿意再拒绝他的,两人於是寻了个乾净处,温濯一抬手扬起灵流,将地上的灰尘吹得一乾二净。
沉疏这才把床垫给扔到地上,不由分说,一个翻身就扑了上去,在大床垫上躺开一个「大」字。
「啊——」
身子一瞬间像是陷入了云层,浑身的酸胀感在这一刻同时往身上涌现,沉疏几乎想倒头就睡。
人一旦休息下去,再想起来就难了,沉疏打了两圈滚,又闭上眼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再睁眼时,就发现温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