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原本笑得弥勒佛一般,盘算着今天的进账,想着淌水一样的铜钱,满脸的褶子绽放开来,如同一朵菊花。
谁曾想,冷不丁的一阵喧闹,将这一切美梦撕得粉碎。
“快来,街头一家新开的米棚,削价让利,一斗米只要一百钱!”
“什么?”
“竟如此实惠?”
众人哗然,本着贪便宜不可错过的原则,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过间隔几秒钟。
孙掌柜怔愣在地,险些以为之前的繁盛场景,只是一个错觉。
“掌柜的,祸事了!”
一个伙计飞跑而来,急切道:“街头有人砸咱们饭碗。”
“什么?”孙掌柜又惊又怒,“哪里来的?”
“奴不知,看着颇为面生,不像本县人。”伙计额头直冒冷汗,“那处一斗米只要百钱,多购更有让利。”
“不知何故,闹得满城皆知。得了消息,人越聚越多,一窝蜂地哄抢开来。”
“王八羔子!”孙掌柜暴起青筋,“便是猛龙过江,也得拜会地头蛇。哪里来的愣头青,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
“走,带上所有甲士,去给我砸了它。”
“是!”一众家丁,个个穿着薄甲,持刀枪剑戟,随着孙掌柜杀了过去。
到了跟前,孙掌柜却是大吃一惊。
当真好大场面。
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排米棚,人头攒动,热气腾腾。
“叮咚咣啷!”高台处,一众伙计衣着鲜亮,敲竹梆、摇拨浪鼓、击音叉,花样颇多,惹得人禁不住侧目。
更有大红、青绿、宝蓝等各色旗幌迎风招展,夺人眼球。
白花花的米面敞开着,瞧得人忍不住驻足。根本无需叫卖,但凡取来一袋,顷刻间贩卖一空。
这等场景,比他之前经历更盛一倍。
孙掌柜忍不住尖叫道:“砸,给我狠狠地砸!”
身后众多甲士一拥而上,挥舞刀枪棍棒,狞笑着便要逞凶。
“哧!”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队弓弩手。
一支支冰冷的箭矢,仿佛索命的黑白无常,冷漠地盯着他们。
这些甲士,平日里不过欺压一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杀人利器。
那骇人的煞气一冲,一个个身躯瘫软,亡魂直冒。若非主家在后头盯着,早就一哄而散了。
孙掌柜倏然一惊:“床弩?”
他曾走南闯北,倒是有些见识。这床弩是朝廷管制武器,若非一方巨擘,根本配备不起,更没那个胆子。
按照本朝律法,私蓄床弩,形同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
眨眼间,孙掌柜冷汗涔涔,浸湿了后背。好半晌,方才挤出一丝笑容。
“且慢!老朽有眼无珠,无意冒犯,这便退去。”
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众弓弩手方才松开紧绷的弓弦。
米棚中,忽然摇出一个油头粉面的俊俏郎君,娇笑道:“这位兄台,有何事请教?”
“不敢,不敢!”孙掌柜笑得比哭还难看,“老朽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