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安琪离开以後,温知语回公司。
距离过年放假还有一个多星期,温知语工作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整理收集回来的录音采访,她想尽快把这件事情划上终点。然而实际做下来,比她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当初大海捞针一般查找信息丶每天打无数个电话和可能的当事人联系丶每一个环节都困难,但可能因为在逐步接近想知道的真相,温知语并没有觉得有多辛苦。就连最後面对面的采访,她也能在被对方的情绪带进去的时候,让自己从头到尾保持镇定和理智。
很奇怪,以为最难得部分已经过去,却反而是在回听这些对话录音的时候,好几次,她几乎被对话里那股平静的难过淹没掉。让她在多年後,又回想起那些针头扎进血管丶预处理的药发作後脊柱都发痛的感觉。
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
办公室的灯灭掉一半,灯光划出明亮的分界线,女生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没亮灯的暗色像是浓稠的夜从窗外翻滚进来,无声地覆满她身後。
温知语缓了会儿,却没能如常把那股刺冷的凉意压下去。
捡起手机,通话记录里一串9的号码很扎眼。
指尖顿了两秒,温知语拨过去。
对面接通很快,男人磁沉的温青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安静的办公室响起。
大概是有点意外——
“还想得起来给男友打电话呢你。”
男人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没等她开口,拖着嗓子不着调地问了句:“bb系挂住我了吗?”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渐渐消失,温知语脸颊靠在手臂上,轻轻吐了口气,她调整了下语气,“……听不懂,你在做什麽?”
赌场大包房的长桌坐着十来个人,持续三小时的会议被一通电话打断,坐着的人趁着这个间隙活动脖子按按肩膀,没人说话,偌大的空间只听得见座首调男人慵懒带笑的说话声。
“刚开完会,现在打算吃个宵夜。”
周灵昀随手摁下桌边的按钮,推着餐车的侍者有序推门入内,擡指对衆人做了个随意的手势,而後起身走向窗边,边说:“饿不饿,让人给你送一份?”
温知语从桌面撑起身,靠在椅背上,“不饿,你吃吧。”
“怎麽了?”
“没事。”
温知语刚回神,语调有点慢,说:“就是突然想起来,你的那张卡还在我这儿。”
之前说请他吃饭的时候还给他,但当时她有所图,摸不准他的想法,那天故意没提。後面倒是真忘了,直到前几天安琪提到那份十倍的违约金的合同被罗锡的妈妈撕掉,才想起来那张一千六百万的卡。
周灵昀不以为意,问:“密码还记得麽?”
那串数字他说过两次,温知语记性不错:“100527。”
似乎是一个日期,不确定背後是不是带有具体的含义。
“那张是我十八岁那年办的卡,私人的,盛风的汇款不会打进去,也不止一千六百万。”
周灵昀从鼻腔里哼笑了声,有点无奈似的:“都送到手上了,怎麽记得密码刷卡还不会啊?”
-
大年二十八,社新部全面放假。
下午,温知语敲开杨功办公室的门,把这几个月收集的素材丶录音采访和整理出来的文稿提交给他。
“辛苦了。”
杨功把文稿看完,说:“如果顺利的话,开年第一场报道,你来做。”
温知语主要是负责撰稿的,很少做出镜的新闻报道,她知道杨功的好意,但其实能让公衆知道就好,温知语对于是否亲自曝光所谓的真相并没有执念,她犹豫了下:“我没什麽经验,不知道能不能行。”
“没关系,应该没人比你更了解这份报道了。”杨功说:“其实写新闻稿和报道是挺不一样的体验,试试看?”
晚上七点,温知语从地铁出来,天空又飘落雪花。
公司放假食堂也关闭,温知语还没吃饭,但不太有胃口,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日用品,又打包了一份关东煮,拎着东西往家走。
电梯门在11层打开,瞥见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温知语不由愣了瞬。
靠在1102门边的男人擡眼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轻轻撞上。
周灵昀勾唇笑了下,他长指间还夹着根烟,就这麽不闪不避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开口:“说吧。”
笑得有点得意又带着点坏,看起来就不像什麽好人。
温知语也不知道为什麽,胸口突然就被他这个笑撞了一下。闷沉的情绪被撞散,跟着他指尖安静燃烧的烟雾消弭在空中。
“说什麽?”
周灵昀看着她:“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