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不出所料。
秦祉果断问:“那麽兰干何人随行?”
荀谌视线淡然从书房衆人面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柏萧鹤身上:“殿下自西州与浪昭相见,如今在将军府小住,已然是旧识,不如就让浪昭走这一回。”
柏萧鹤正色微微抱拳颔首。
“五大营的其馀四位将军仍需坐镇泛州兰干,那麽就劳请元寿同行了。”
解祈安相当自如的拂了拂衣袖,朝着周围一圈作揖,眉眼弯弯:“这可真是,那中原这一行解某便替各位走一遭了。”
“如此,那便出发。”
“且慢,殿下。”荀谌说,“饯别酒来不及喝,这戏也不看了吗?”
戏?
秦祉神色一顿,略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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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闹市熙熙攘攘丶人声鼎沸,往来百姓些许异族着装,交谈之间带着别样韵味。
店铺茶舍相连,外边铺子上的玩意儿首饰应接不暇,而这其间坐落一片空地高台,其上自有一人跄跄踉踉被推了上去,身後侩子手肩臂肌肉型而有力,手握屠刀,面色冷漠凶戾。
“这谁啊?没听说最近有什麽人要行刑啊?”
“害,告示上贴了啊,昨个不是晋赭王来咱们这了吗,听说是这位殿下途径清县的时候,发现这清县长吏不是什麽好东西,欺压百姓,抢夺钱粮,甚至还把要往上报官的人压进了地牢里拷打!”
“天哪,这也太过分了,所以这人就是清县的长吏?”
“可不是,他就是长吏徐生,要我说这些个士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徐生可是殷州徐氏的。。。。。。”
“嘘!你不要命了?”边上人一肘怼了上去,“快别再说了,天下就是这些人的天下,我们只管能活下去就得了!”
这二人不曾留意的瞬间,有一风雅之人面色冷淡地从身後走过,一股清香之意流转其间,氤氲良久。
“主子,事已成,可要啓程回都邑?”
“不急。”他声音如同清泉,不缓不慢道,“熟人在此,总要见上一面。”
官吏展开罪名状,站于高台扬声照本宣科,一条一条诉说徐生罪状,每一条皆让下边看戏的百姓怒斥唾骂一声,场面纷杂热闹的连官兵都叱令三巡安静方才压制下去。
人群之外,秦祉立于高处,视线流转在那徐生一小半侧颜。
“阁主。”崔颉妙探身靠近,附耳轻言,“兰干相大抵料到有人会救徐生,人看的太死,属下失手,未能将人带出。”
这就是荀谌口中的戏。
可秦祉听罢神色并不意外,她只扬起下巴,轻笑一声说:“你看那个人,是徐生吗?”
崔颉妙不明所以,朝着那人看去,说:“离得太远,看不清,但从身形来看,若说不是徐生,却也看不出差别。”
“是啊,看不出差别。”秦祉无奈摇头,“但也正是因为看不出差别。”
官吏的那番话已步入尾声,随着他收起罪名状的那一刻,日晷上阴影肉眼不可见的移动了半分,他右手跟着高举,下了最後一道指令:“午时已到!”
“即刻行刑——!”
屠刀高高挥起的一刹那,悬于头顶的赤日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手起刀落,果决干脆,眨眼之间,人头落地。
鲜血喷涌而出,将行刑台顷刻染成赤色,弥漫大片,人头滚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满面皆是血淋淋的,顺着滴入那双凸起瞪视的眼。
饶恕做足了准备,百姓也被这血腥残暴的画面吓得倒退三步,一时间街巷鸦雀无声,而後被一道干呕打破了寂静。
衆人神色无一不是被这触目惊心的景象所震慑,或惊恐丶或恶心,唯有一人面色自如,只好似觉得肮脏,不堪入目般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侧身从人群之间退开,转身却恰好同高处的秦祉视线相撞。
冷硬的北风裹挟着血腥气弥漫过来,而细细嗅上片刻,却好似夹杂着一缕熟悉的幽香。
秦祉见着此人样貌,清隽如月色,灼灼其华,旋即了然。
混乱的人群之间,此人唇角微微勾勒出弧度,朝着秦祉的方向揖礼,薄唇似乎翕动。
秦祉眯眸冷笑,她看清了此人的唇形。
他说:“殿下,我们都邑城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