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禧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赫然擡眼看向秦祉。
“意味着都邑,即将陷入一场恶战。”秦祉轻声说,“而这一次,是比任何时候都更要腥风血雨的一次,足以颠覆历史,改写史书。”
“殿下。。。。。。”年禧猛地跪下,膝盖着地发出声响,俯首垂眸说,“您有什麽吩咐尽管说,臣是常侍,自当一心为燕室,全权为殿下效忠。”
“若是九死一生呢?”
年禧平静地,一字一顿说:“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语毕,年禧稽首,足半盏茶有馀。
张陏所言不假,可这都邑内消息许有走露,司缇并未带人继续留守壶甲关,等待阮义与屠玉的拦截叫阵,反而趁胜出击,一路杀向都邑城,意图直取阮义首级,夺得伐罪之首功。
“周令竟许那司缇带兵一路南下?若是胜了这是何等功勋,他周氏坐得住?”
“不多说其他,阮义又岂会让他轻易得逞?”
“莫非。。。。。。有诈?”
二将战败的消息是和司缇军队一起到达都邑的,连带着城鼓紧急而迫切的敲响,声音传至百里,肃然紧张的气氛走遍大街小巷,强行挤进每个人心中。
“扑通。”
“扑通。”
守城士兵握住刀柄的手仿佛僵住,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连带着手心都浸出汗水,湿而滑。
“你说什麽?”阮义险些将身前木案掀飞,一股怒意直冲云霄,“他司缇已经兵临我都邑城下?”
屠玉身着银甲,甲片下衣袍拦携长身玉立,墨发竖起,露出一双剑眉星目,凌冽黑眸似不将任何东西纳入眼中。
他手握一把龙腾战戟,抱拳颔首道:“是,都邑城北门扎营安寨。”
“有多少兵马?”
“不确切。”屠玉说,“可要开门迎敌?”
“不可!”席间一谋士连忙道,“尚不清楚对方兵力,轻易开门迎敌,岂非大忌?”
屠玉冷眼一睨,并未多言。
“本相还以为,最早也要明日,却不想来的如此突然。”阮义手指攥着玛瑙杯,直至指尖泛白,他沉思道,“张文硕呢?”
“回主公,张文硕他昨个儿抱病在家,今日并未出门。”
“你将此事即刻转述给他,整个都邑全严戒备,叫西丌军接管北军中候守城,城门校尉丶执金吾带队夜巡,防内应叛党。”
“主公,攻城,夜战对他们而言,弊大于利,是下策之举。”那人道,“在下以为,此时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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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紧的,是阮义究竟会现身何地。”
“你不信他在皇宫?”段姝焉蹙眉道,“可我派人留意过,虽然他一介相国居住皇宫实在荒唐,可阮义也的确如此做了。”
秦祉看着她,沉默两秒,说:“诱饵。”
“若有人企图入宫搏杀阮义,那便是以行刺天子为由,直接安上了谋逆之罪。”秦祉指着都邑城舆图上一点,思忖道,“北面盟军已到,明日一早或会攻城,皇宫眼下必会戒严,以护天子安危,西丌军会守城,城门守卫定会派去夜巡,防止城中造乱。”
“阮义这人生性胆大跋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退让,他今夜……必在相国府。”秦祉手指不易察觉的用力扣住,相国府,是她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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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之间,擡头可望一片星罗棋布,如一双双无声注视着天地万物的双眸,窥视着人间百态。
都邑城到处充斥着惶恐丶绝望的情绪,百姓人人自危,倾尽家财的屯着粮食武器,躲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相国府南边是柳巷,第四颗树後埋了座石门,是一个密道,连接府内我。。。。。。”半个字音被吞了回去,秦祉佯装无事发生,继续道,“秦女公子寝室的塌下,这密道极为隐蔽,府内无人知晓,即便当年大火,府内重新修葺,也断不会发现这里。”
“段姝焉联络了王贡闻,加上崔颉妙在城南接应,只要得手,我们即刻撤退。”秦祉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年禧趁机混入宫中,转移视线,陆赟会派人纵火,引开府内士兵,但阮义身边定会有屠玉相随。。。。。。”
柏萧鹤单手轻拍秦祉肩膀,双眼熠熠生辉,带着笑意,他微微侧首,垂眸道:“这麽紧张做什麽,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此时?”
秦祉长舒了口气,说:“陈词滥调我就不说了,只有一点。。。”
她目光极为认真的看向柏萧鹤,轻声道:“望你我,千难万险,活着相见。”
“……活着相见。”
柏萧鹤的声音像是一片落羽,也跟着轻轻悠荡,如蜻蜓点水,激起点点波澜。
那日的夜,微弱烛火下,彼此带着目的与利益的双眼,在不为人知的某一瞬间,依稀迸发出了点异样的情愫,只可惜转瞬被无尽筹谋吞并,融于夜,化于欲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