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石弓弩调配给一线,盾兵守住,舰队别散!”柏萧鹤蹙眉,趁机问道,“你要奇袭楼船?”
“这个时机不行。”柏萧鹤说,“再等等。”
“对方队形没散,主力舰两侧舟师严阵以待,如今尚处一线,等到艨艟进攻的时候,二线备战组织起来後才能派走舸杀入座舰。”
秦祉闻言轻微摇头,擡着对方手腕朝前方一指:“二线起,将阵型打乱,派人僞装敌船绕後……”
“偷家。”
对垒长达数个时辰後,夜幕降临,两军韬戈卷甲,各自靠岸,沄江千里河面,残渣断木,尸骨血水,顺水而下,自西向东。
“嘶——”
脱下战甲,内里皮肉翻开破溃,鲜血淋漓,金疮药两下扣了上去便算是止血。
“上了药去那边领口粮,今夜还不知道是个什麽情况,有可能还会打起来也说不准,叫大家提点神,等守夜交替之後再歇息。”
“後方补给几日能到?”管乔靠在树干,胸膛起伏着,微微喘气,“对面兵力没有想象中多,但是暂时不清楚对岸水营驻扎人数,今日交手消耗不算少,过几日若是全线进攻只会更多,所以军需必须跟上。”
秦告的亲信视线从士兵身上一一扫过,略有愁容:“最迟明日午时便到,汝则尉派我先一步来此告知将军,沧州或许有变,为防被人拦截,他曾放出假辎重路线,同时亲自率兵走他路北上,却不料假辎重那边果真遭遇埋伏。”
“中了埋伏?”
营帐内,秦祉与柏萧鹤对视一眼,後者言简意赅:“假辎重路线画出来。”
那亲信提起笔,落在舆图之上,顺着郁南西侧一路画到三郡交界处,这三郡分别是:郁南丶劭关丶和端寿。
“假辎重的路线就是这样的,真辎重汝则尉说,殿下有交代,避开端寿走了水路,顺峡河反方向运来的。”
“假辎重那边的人还有活口吗?”秦祉问。
“没了。”亲信说,“发现辎重为假,全员服毒自杀,不给我们的人半点反应时间。”
“一个活口没留啊。”秦祉轻啧一声,叫人退了下去,“好,知道了,叫秦告一切小心。”
“端寿有陆衎盯着,城外若是楚湛的人有了动作,陆绥不会不知道。”秦祉面色凝重道,“那封信中并未提及辎重一事,我只怕汝则内有问题。”
“现在势力敌暗我明,但对方已经露了马脚,我想暂时不会再轻易出手。”管乔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末将以为是先对抗徐军。”
“这就是在对抗徐军啊。”秦祉若有所思,“若是除去楚湛,还有一个势力躲在我们背後,这场仗可就是腹背受敌。”
“那便设计引他现身。”柏萧鹤擡眼看她,“辎重一事牵扯人数不多,这人必不会跟随秦告而行,便只有留在汝则,也就是陶卓身边。”
“假辎重没有活口,不如将计就计,以假乱真。”
秦祉吩咐道:“派人传信回汝则,就说辎重半路被人烧毁,秦告自以犯了大罪,欲以死谢罪,如今後方补给不足,前线损失惨重,请州牧换粮草押运官前来。”
“可如何能确定这新的官员便是那内奸?”管宁问道。
秦祉继而笑道:“他会通风报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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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延绵战鼓被敲响,在这深夜大地显得极为震天动地,顿时将所有人从修整的状态拉回至备战时刻。
秦祉从榻上翻身而下,几秒便披上外衣冲了出去:“怎麽回事?”
“殿下,斥候侦察发现徐军先登踪迹,对方要趁夜袭营。”
“还有多远?”
“斥候离得近,刚发现动作就连忙往回赶,现在怕是还有段距离。”
江面如今被黑暗取代,入目近乎虚无,秦祉当机立断:“叫所有人回营帐内保持安静不准出来!”
“那边敲鼓的停!”她擡手一指,抓着一个人的衣领便扯了回去,“按照队伍躲在营帐守着等候命令。”
沄江边,柏萧鹤迎风而站,朦胧月色勾勒出冷淡的轮廓,身後脚步声匆匆,他并未回头,只开口道:“对方来了两只先登。”
“值夜的人精神绷紧了,听见斥候说对面来了人就以为是要奇袭。”夜已深,临岸的温度已经开始觉得有些许冷意,秦祉裹了裹外衣,说,“这些人并不值得恐慌,但若是他们得手,他们身後跟着的家夥,才足够有威胁。”
“你说,这夜半三更的,先登连火都不敢点,他们徐军……”
“分得清是敌是友吗?”
月光下,秦祉的容颜模糊不清,但那双狡黠的眼,却足够鲜活明亮。